他总是能给你找一个理由,逻辑上无法反驳,但谁都不会信。
“没想到赶上这么巧的事,真是抱歉,岳先生方便的话也改一下密码吧。”穆辽远向他致歉,退回407门口,重输了一遍密码。
滴滴,密码错误。
“你猜错了。”何岚氲忽然开口,她瞥了一眼岳凌霆,走到穆辽远身侧,“生日这种数字,随便谁都能知道,怎么能用来当门锁密码呢?我的密码是……”她贴近他耳边,曼声细语,“只有你和我知道的那个日子。”
穆辽远僵着没动。她用身体挡住密码键盘,输入一串数字,门锁应声而开。
她把穆辽远迎入门内,透过门缝挑衅地回望了岳凌霆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穆辽远进屋后观察了一下房间格局,走到开放式厨房把超市买的食物放进冰箱。不出所料,冰箱里除了几罐提神的功能饮料和咖啡,几乎空空如也。
以前何岚氲在研究所,还时不时跟他说说研究的内容,这也是他们难得可以聊起来的话题。自从到了曙风屿,她就再也不提工作上的事,她在做什么、每天为何忙碌,甚至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喜爱擅长的方向和研究所,跳槽转行到集团公司来,她都没有正经解释过。两家的家境说不上多优越,但也算小康中产,他们并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她显然也不是为了钱。
那是什么因素促使她来这里的呢?比如……某个人?
他把东西收拾好,发现何岚氲还站在门口,背靠墙壁看着天花板,没有换鞋。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开车有点累。”她回过神,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也累了,先去洗个澡,浴室在那边。”
穆辽远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穿上鞋吧,小心着凉。”
她头也不回:“不用。”
这是他熟悉的何岚氲,冷漠,固执,强硬,与方才娇媚腻人的女子判若两人。
她自己意识到了么?
何岚氲打开浴室门,告诉他使用注意事项,然后回到厨房吧台边整理购物袋里剩下的东西。一直翻到袋子最底下,才找到那盒被纸巾压着的安全套。
这是她结账时在收银台拿的,放在最上面,他收拾的时候肯定也看到了。
小别胜新婚,老话在他们身上似乎并不奏效。两地分居许久未见感觉生疏了的未婚夫妻,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拉近距离的方式了,只希望这回不要太痛。
她拿起盒子正反看了两眼,三片小包装,估计还是用不完。她拆开盒子拿了一片放进长裤口袋,其余的收到卧室抽屉里。
穆辽远洗完澡,穿着背心和短裤出来,看到何岚氲斜倚在沙发上,衣饰妆容都还整整齐齐,只有一双瘦筋筋白生生的脚盘在身底下,从漆黑的裤腿边露出半拉来。他有点不好意思,找了个话头说:“你们这儿热水是串联的吗?水压好像不太稳。”
何岚氲说:“不是,就东边这两间,原本设计是个大套,后来隔开的,水电管线会互相影响,墙壁隔音也不太好。”
穆辽远笑道:“难怪好像能听见隔壁的水声,岳先生不会正好也在洗澡吧?”
这话让她心头一动,想起了……几天前那段迷离氤氲的际遇。
他觉察到了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微微一哂,回身把浴室门带上又推开,问:“你呢?也洗澡吗?”
何岚氲说:“我出门前刚洗过,一会儿再说吧。”现在她也不想以卸妆后憔悴的容色去面对他。
两个人一站一坐,遥遥相对,话题再次中断。
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来一发吗?
情侣间自然而然的事情,到了他们这里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令人焦虑、无所适从的仪式。
“那就……聊聊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事吧。”穆辽远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何岚氲至今仍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在她一觉醒来之前,这个已经改变的世界的前一晚,20分钟的通话时间,他们会聊什么?
“我去弄点喝的。”她站起身道,走到吧台边拿出两颗胶囊咖啡,避开话题的起始。
穆辽远说:“这么晚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
“我喝惯了。要不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了,我喝白水就好。”
何岚氲端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水过来,穆辽远把圆茶几拉到沙发中间,两人各据一边对坐。他发现她的咖啡颜色不深,加了牛奶:“现在不喝黑咖啡了?”
她端起喝了一口,牛奶盖住了咖啡本身的香气。“怕你看着觉得胃疼。”
这场景似曾熟悉,只不过对面前这个人来说,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段。她抬起眼来看他,发现连他的表情都与那日相似,迟疑犹豫中又带着透彻的坚定。
她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天跟你打完电话,我想了一晚上,还跑去向导师请教私人情感问题——老师和师母是我们学院着名的神雕侠侣,我一直向往艳羡,觉得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是他们那样。”他的手握住玻璃杯,指尖一动未动,稳定坚决,“岚氲,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而不是因为年轻时犯的错、在一起时间够长、年龄不小了就决定步入婚姻……”
“你说什么?!”
穆辽远抬起头,发现何岚氲陡然变了脸色,手里的杯子被她重重往茶几上一顿,咖啡液四溅。他被她问得有些懵:“我?我说你说得对……”
“我说什么了?!”
穆辽远觉得不对,询问道:“岚氲,你没事吧?”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抽了张纸巾把桌上的咖啡渍抆净。“我那天心情不好喝了点酒,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别当真。”
穆辽远皱起眉:“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情绪不好,所以我特地飞过来当面和你谈。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但逃避一定是最不好的那一种。”
“我……不是逃避,”她耐着性子道,“是真的不记得了。”这是真话。
穆辽远疑惑地望着她。
“好吧,那你帮我捋捋,那天我到底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