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家大族,本就枝叶茂盛,女儿嫁到定南王府,一族身价更高,哪里是什么瓦片?她这无亲无族,攀上高枝的小人物,在人家眼里也根本不是玉瓶呢。
阮苓苓随小郡主到了一方暖阁安坐,寒暄几句,阮苓苓就问:“方才陇青梅说,裴明榛在朝中处处被人针对,可是这样?”
在别人面前或许还收着,可公主府,小郡主,对她来说不是外人,可以直来直往。
小郡主看了她一眼:“都已经嫁了人,还这么没规矩,在外头提起男人别喊名字,省的外人笑话。”
“知道啦,”阮苓苓眼色催促,“你快点同我说,他有没有麻烦?”
小郡主放下茶盏,眼梢微垂:“怀着孩子呢,少操这些闲心。”
阮苓苓脸色可见的暗了下去。
小郡主什么都没说,意味着这件事是真的,如果裴明榛没事,她就会笑话她想的多,直接说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最近都在家里养胎,少有关心外面……他是不是……”
阮苓苓知道这样追问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嘴唇抿起,眼底略有担心。
小郡主就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也低柔了下去:“他的事,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操心了?”
阮苓苓心想,这倒是。裴明榛立身朝局,不可能没遇到过麻烦,相反,他应该随时都在麻烦中心,一步步解决,方才能走这么远。
小郡主:“局势诡谲,人心不足,裴明榛有他自己的办法,用不着你担心。”
阮苓苓仔细观察着小郡主的神色,没有特别放松,这也没有特别担心,意思也就是……裴明榛的确有麻烦,但应该能解决?
手里帕子被揉成一团,阮苓苓心内深深叹气。
这句话说完,小郡主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拉着阮苓苓各种聊天,往日喜欢的话题,新鲜的趣事,气氛很快融融。
阮苓苓知道,小郡主在安慰她。
小郡主一向话不多,今日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关心。
她其实一直都很信任裴明榛,认为他是天选之子,能力也足够出众,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可原本的世界是这样,她来了,轨迹就有了变化,她这只小蝴蝶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会不会把后面的东西也一起改变了?
变得更好还是波折起伏,麻烦不断?
纵使最终结果是好的,中间的苦痛过程也是必经之路,她不想裴明榛这么辛苦,万一……呢?万一遇到什么坎,真就栽了呢?
阮苓苓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了家。
问裴明榛,裴明榛肯定也是不会说的,他从不会让她为外面的事操心,成亲前就是如此,成亲后自然也是,何况现在她怀着孩子,本就辛苦,自然不愿她多想。
可他越不说,越沉默,阮苓苓就越担心,很多事都会顺便问一问。慢慢的,就听到有风声传过来,说是上官对裴明榛有所不满,处处针对,还做了套陷害,圣上因此对裴明榛大为失望,曾当着多人大声训斥,半点面子都不聊。
再之后,就有流言,说裴明榛的仕途怕是到此为止了,恐还会牵连到别人。
阮苓苓十分担忧,盯着下人好好照顾裴明榛,每日送到官署的午饭尽量菜色丰富,热热闹闹,让他吃的心情好,也让别人看看,家人对他多有信心。
可不管她做什么不做什么,这个男人都稳如泰山,脸上一片清朗端肃,认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心里是否失落,到了家也只会关心夫人孩子,对外事一概不提。
外边谣言愈演愈烈,阮苓苓有点忍不住,有天直接问了他。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眼梢微垂,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哑声说了一句:夫人不用管这些事。
说完就笑着问她,问孩子,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哪样觉得好吃,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她。
阮苓苓顿感无力。
但她能感觉到裴明榛的安抚,他在说,不要怕。
阮苓苓有点难受,他知道有些机密裴明榛不能跟她说,就是忍不住担心。
再然后,外头有了新的流言,说太子犯事了,要被圣上收拾。
圣上年逾花甲,又是久病之身,早就在为未来做打算,裴明榛是年轻新臣,本就是他为太子选出来培养的臂膀,二者利益一身,裴明榛是明明白白的□□,一旦太子出事,裴明榛就是别人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所有之前做的努力,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朝野内外潮流暗涌,各处气氛不同,很多人蠢蠢欲动,裴家内外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玛瑙和南莲天天顶着笑脸,千方百计凑趣哄阮苓苓开心,不想她因为这些事动了胎气,向英听着主子吩咐,见天在外头寻有趣的小玩意儿回来给少奶奶玩,裴明榛本人更是,只要有空,就会回来陪她。
可随着事态发展,他能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阮苓苓的一颗心几乎是悬着的。
这天,阮苓苓没等到裴明榛回来。
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稳,天一亮,她就打发人出去打探是怎么回事,很快,街上传来消息,说裴明榛被圣上扣下,下了天牢。
至于罪责——
说他污蔑定南王世子,其心可诛。
阮苓苓就不明白了,那定南王世子赵英在京城闹了多少幺蛾子,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心里更是明白,有些局甚至是他首肯策划,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到如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有些不信。
可派出去的人回来也这么说,她就没办法不信了。
难道这是帝王心术?先用你灭了他最后再灭了你?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砸下来,砸晕了裴家,也砸晕了别人。
外面的人各有算计,局势有变,当然是要顾着自家利益,是逢迎还是见缝插针给自己找位置,都要走动起来;裴家周围也是气氛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