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已经不能用城市来形容。
大概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千疮百孔,焦土遍地——随意停放着破旧车辆的街道,街道两旁被打破玻璃的商铺,空洞洞没有灯光的高楼大厦……
血液,焦炭,以及被什么人随手扔下的报废的枪支兵器——整座城市安静的吓人。这是一座死城,到处都是有人类与什么东西奋力拼搏过的痕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人类还是放弃了它,完完全全撤离。
梦中的茯神心中有所迟疑,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从城市的某个街道传来“卡拉卡拉”的巨响,他试图转动自己的视线,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最终他在某条主街道上,看见了拖着一根巨大的坦克炮,缓步走动着的试验体一号——它庞大的身躯几乎有二层楼高;每一步,每一步都将平整的路面踩得碎石横飞,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它呼吸沉重,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变成一团冷凝的气体……
一号毁掉了这个城市?
正当茯神为此而陷入轻微恐慌,这时候他的视线再次发生了改变,镜头先是对准了一栋已经废弃的破旧大楼,然后镜头无限拉近,照到了大楼约三十层某个黑漆漆的落地窗后——
破碎的落地窗已经不再具备遮挡作用,阴冷的夜风呼啸着吹入,而在落地窗的边缘,席地而坐着一名大约是六七岁的女童,风将她发吹起,几秒后,转过头来,居然就这样与梦中的茯神对视上!
那双红色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恶意的目光,她笑着说:“看啊,托您鸿福,黑夜降临了,……——”
她的唇动了动。
然而最后一个单词,茯神却没来得及听清。
茯神有些着急,他觉得那大概是一个什么很重要的线索,因为当女童说完,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紧接着他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就像是什么人强行推翻了摄影机,眼前所有的景象突然黑了下来!
“……!”
少年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来不及抆拭去额角的冷汗,捂着心脏处弯下腰,梦中最后一刻心脏被重击的痛苦让他浑身轻微抽搐着……
“同学?同学你还好吧?……哇,一脸是汗,看来是不太好啊?!”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年抬起头,用放空的目光看了眼这会儿正弯腰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聒噪年轻人,良久,他眨眨眼:“玉城?”
“对对是我,”玉城笑眯眯地轻轻击掌,“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正常飞机速度,”玉城说,“也有可能机长是个急性子,开得稍微快了点?……不过,也没有快很多啦,也就是——”
“现在几点?”
“唔,下午四点十五?”玉城看了看手表。
什么啊,他只睡了三个小时?
不对。
茯神愣了愣,问出了个大概有些奇怪的问题:“今天周几?”
“周三。”
“……”
至少在他得记忆中,他在监控室“探望”以诺切时,时间应该是周二……那看来……他是睡了二十七个小时才对。
茯神抹了把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最重要的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比没睡的时候更没精神:“以诺切怎么样了?血清送到了吗?”
“啊,正要跟你说呢,你弟弟没事了啊,血清送到很及时,再晚一些他小命要不保呢——来来来带你去看看他……”
玉城笑眯眯地推着茯神往病房那边走,听到以诺切没事了,茯神也稍稍放松下来,暂时忘记了上一刻胸腔之中的不安和疼痛……
稍稍加快了步伐,哪知道人刚走到病房前,原本推着他前进的玉城又忽然停了下来,拉住了他。
茯神:“?”
“那个什么,虽然以诺切人是没事了,但是他现在变得有点……呃!”玉城吭吭哧哧地作出个为难的表情,“有点不一样。”
茯神以为他在说鳞片的事,虽然心中多少有一些遗憾,但是还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
玉城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两人来到病房前,茯神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当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对这个对于“楚墨白”来说几乎相当于陌生人的便宜弟弟的治愈信息而感到喜悦时,他推开房门,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
病房床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安静的看着窗外。
他瘦小的身躯套在病号服中像是套在一个麻袋上,此时他生正配合的让医护人员替他带上各种测量工具,当护士将一个测量心跳的架子扣上他的手指,那苍白的指尖被捏得微微泛红。
似乎是听见了身后有人走进来的声音,小孩转过头来,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他额间一缕银白色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只眼。
而另外只眼与茯神对视上的赤红的眼中,却闪烁着欣喜的目光,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少年,他微微一笑——
“哥哥,你来了。”
第二十二章
茯神站在原地没动。
他像个傻瓜似的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小孩——正如他第一次看见以诺切一样,大概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漂亮容颜的男孩正微微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是记忆中那浅色的瞳眸和浅色的发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发,红色的瞳眸——
和那些曾经泡在培养皿中的试验体一样的颜色。
是的,至少从“亚当”开始,拥有人类外形的试验体因为色素的影响最终都统一定下一个颜色的发色和瞳色,就连六号体“奥汀”最开始也不例外,后来它的发色发生改变,还是上层坚持要求要将它和“莉莉丝”这个失败品区分开来,才重新开了项目组将其发色改变的。
“鳞片……不见了。”茯神嘟囔道。
“是的,在注射了解毒血清后,以诺切开始恢复个体意识,”克劳德医生说,现在他和其他的医疗人员已经解除了之前那些层层维护的隔离服,“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概有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那些鳞片开始快速脱落,之后我们惊讶地发现他又回到最初的人类皮肤,而且令人惊喜的是,无论是之前的脓液泡还是鳞片,都没有以诺切的身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