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僵硬地笑了笑:“傻妹妹,你胡说什么呢,在你心里你姐姐就这么坏?安心回家待嫁去吧,宫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孟城澄怀孕了?
事实上,有此怀疑的不仅是云舒一人。那天城澄回去之后吃了些往常吃惯的方子,可是连过三天,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愈演愈烈,她心里便开始生疑。
城澄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婉仪,可一想到那天的药是婉仪帮她找来的,她这个时候去找婉仪,岂不是表明她在质疑婉仪的办事能力?
事到如今,只能悄悄地找大夫瞧一瞧了。虽说城澄平日里表现得不惧世俗礼法,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又没有成婚,这种事情实在太过难以启齿。更可怕的是,一旦她请来的大夫是个大嘴巴,把事情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她很有可能会沦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事儿还是得找认识的人帮忙。城澄思来想去,想到了苏临麒。他家就是开医馆的,肯定能帮她保密。到时候她什么都不说,若是虚惊一场,自然是最好。若是真的有个万一,她就离开京城,躲到乡下去。只要不会被更多的人知道,闹得满城风雨就好了。
她这几天上吐下泻,狼狈的不像样子。她便打发人去了御安堂,请苏大少爷过府一叙。
苏临麒很仗义,当天下午就来到孟府。他见她面色不佳,似有难言之隐,便把客套话都省了去:“怎么了你,病了?”
城澄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心虚:“我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个嘴巴严的大夫瞧瞧,我这是什么毛病?”
一般的毛病,哪里需要嘴巴严的大夫来瞧?苏临麒人精似的,立马便洞悉了其中端倪。
这些日子他们既然是有来有往的交往着,城澄是什么身份,家里是做什么的,苏临麒早就摸了个透。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子,在京城里就如浮萍一般,长得再好看,那也只是好看一点的水草,没办法像那些个贵族小姐一样成为高贵无暇的莲花。
运气好一点的呢,可能被人纳回家里做小妾。运气差一点的呢,就像城澄这样,就算傍上了有权有势的男人,却为了对方的脸面一辈子进不了门,还随时都有被抛弃的风险。
苏临麒不是个地地道道的坏人,虽然有时候举止轻浮了点,但到底还怀着一颗好心。看着城澄巴掌大的小脸,他心底也泛起同情:“不必找别人了,我就可以。”说着便替她诊起脉来。
他从小就喜欢钻研医术,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不然他一个苏家的大少爷,也不会放着坦荡的仕途不走,跑去开什么医馆。
很快,苏临麒便诊断出城澄不过是平常的肠胃病罢了,换了方子,养几天就好了。可是不知怎的,他突然玩心大起,捉弄起城澄来:“哎呀,竟然是喜脉!”
喜脉二字,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和旁人为人父母时的喜悦不同,她只有满心的惊慌和后悔。惊慌的是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该如何抚养孩子,后悔的是当时不应该冲动,让裴启绍进了门。现在有了孩子,说什么都迟了。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是欲哭无泪:“怎么办……”
苏临麒假装云淡风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找我就找对了。打了胎,我亲自帮你调理。不出半年,身子就会恢复得比从前更好。”
“打,打胎?”这二字落入耳中,城澄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他像个老者一样劝她:“当然要打,这孩子不能留。你未成家先育一子,以后还有哪家公子敢上门提亲。况且生下容易,抚养却难,那位殿下会容忍他的子嗣流落在外吗?除非你是想母凭子贵,携子上位,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捉弄城澄,其实也是想打探一番她的虚实,看看她和荣王究竟是何种关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城澄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自己的事情什么都可以说,但是一涉及到她的男人,她就三缄其口,闭口不提。这会儿他把她吓坏了,肯定什么都乖乖地招了。
城澄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不,我不想进宫……但是孩子,我也不能不要。”
☆、第10章 承诺
第十章承诺
进宫?
苏临麒意外地挑眉。
他本想看看荣王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却没想到城澄无意之间,竟然吐露出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若是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就要进宫生活的话,那么对方是谁,简直显而易见。因为天底下有那样能力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帝。
那么荣王呢?裴启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以他的个性,如果对城澄毫不在意,那日就不会亲自出手相助。
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和荣王这兄弟两个,牵扯上了同一个女人。苏临麒看着城澄的脸,心想祸水红颜,大抵便是如此吧,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他本来只想套城澄几句话,却没想到她真的被他吓住了,完完全全当了真。事到如今,就是假的,他也得说成真的。因为方才,他的脑中突然间冒出一个绝妙的计划——荣王那边一直不肯松口,和苏太后他们一起对付皇帝。若是以城澄为契机,让他们兄弟相残,那他们苏家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
别看城澄这样的女子身份低微,但有的时候小棋子亦能影响全局。只要利用好了,就能起到大作用。女人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说轻巧也轻巧,可是夺妻之恨对于哪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极其丢脸面的大事,更何况现在还牵扯到了“孩子”。只要他现在咬定城澄有了身孕,在她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不管将来城澄跟了谁,都能让这兄弟俩反目。
这个结果所能给苏家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大了,这让苏临麒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对城澄的愧疚之心,继续拿谎话将她骗下去:“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趁为时未晚,我还能帮你。按说我本不应弃人命于不顾,但生死见得多了,医者仁心也成了铁石心肠。天有常数,人各有命,留的都是该留的、能留的,而你要是留了这个孩子,你的名声就毁了。”
这个所谓的“孩子”来得很突然,但城澄的态度却令人意外的坚定:“名声?我家里是开青楼的,早就没什么名声了。麒麟你不明白……如果今日我父母双全,兄弟姐妹者众,或许我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未来轻易抛下这孩子。可我已经一个人过了太久太久,我也想在每年过节的时候有个人陪我,那人不是别人,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开青楼怎么了,别把自己看轻贱了!”苏临麒这话说得倒是由衷。其实他也不想就这么把城澄往泥坑里推,但她一只脚已经陷进去了,就让他们一起陷入深渊吧!等他们苏家助七王登上皇位,他一定会加倍地补偿她这个“功臣”。
戏演到这里,已经够足,再演下去可就过了。苏临麒见好就收:“罢了,孩子的去留还得你这个做娘的决定。以后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孩子不能没爹,我……”他欲言又止,“呃,我去替你开药。”
城澄道了谢,心里却打定主意,她不会再麻烦苏临麒了。等她好些了,她就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个人她不得不见,就是宋行霈。
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就要到了。行霈与公主的婚期将至,他本应如云舒一般忙得昏天暗地,这日却跑来孟府找她。
他进来后亲自栓好了马,给马儿顺顺毛儿,和老管家寒暄两声,没等着通传就进了里苑来。城澄住的院落叫小兰亭,御笔钦赐,别有一番韵味。行霈进来就夸她:“你们孟府的小院子,收拾的还挺利索。”
吃了苏临麒开的药,城澄这两天好受多了,但还是没什么食欲,也没什么精神,整日怏怏地躺在床上,不想见任何人。
可行霈是个例外。她没有父母,没有家,行霈是她最后的倚靠和屏障。她可以没有皇帝,可不能没有他。她突然很想抱一抱他,可她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一瞬之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长公主,还有他的前途。所以她最后也没有抱一抱他。发乎情,止乎礼,大概就是这样。
她突然很想哭:“行霈……”
她说完这句,再无二话,埋头就哭。眼泪大滴大滴落在月牙白的短衫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来,让他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然而她看起来确实很难过。他上前一步,用手臂揽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上。过一会儿,潮意褪去三分,他再问:“你病了?”
这样亲密的举动,他们从来都没有过。城澄这回是真的慌了,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痛快地哭了一场。等哭够了,她深吸口气,用尽勇气同他说:“我做了一件糊涂事。然后就……有了孩子。”她咬咬嘴唇,还是没忍住,添了一句:“行霈,我,我好害怕……”
她靠在肩上,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好拍拍她的后背,就如同一个父亲,哄一哄怀里的小女儿。
事情他能明了,但是她断续而出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心中不适,又觉自己懦弱,无法给她一个栖身之地,供她随意。他话中藏了两分,将问题又抛给她:“别怕,生下来,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