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太皇太后本来就从消暑宴后沉疴至今,不耐县衙局促,当天收拾了一番,次日一早就匆匆忙忙的动身继续往行宫去了。
皇帝亲自将人送出城外十里,临别时更是嘘寒问暖的,当众做足了孝子贤孙样,依依不舍的目送凤驾远去,直到连队伍扬起的尘土都看不见了,这才携了留守的一妃二嫔返回衙门。
“爱妃,纪嫔与伊奉衣位份都低于你,既然一块儿留下来陪朕,那就你安排着罢。”到了衙门后,接过此处宫人递上的凉茶消暑,片刻,皇帝就放下茶碗,温言向云风篁道,“县衙不比宫中,此番却是要委屈你们了。”
云风篁三人连忙表示不委屈,能够留下来伺候皇帝是她们的福分云云。
淳嘉帝又陪她们说了会儿话基本上都是跟云风篁说,伊杏恩出身不高位份也低,又不是那种不长眼色的主儿,此刻低眉顺眼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让云风篁诧异的是纪暮紫被贬位之后竟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却也同伊杏恩一样,一言不发沉默不语,木头似的。
“陛下,崔尚书求见。”没多久,侍者来报,皇帝于是中断了闲聊,让妃嫔们避去后头。
三人携宫人出了门,一道游廊走了一半,原本按着规矩落后云风篁半步的纪暮紫陡然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超过云风篁,直奔自己住的院子。
云风篁淡淡看着,也没说什么,只对伊杏恩说“县衙就这么点儿地方,你自去罢,本宫这儿毋须陪着。”
伊杏恩低着头,恭敬道“妾身遵命。”
却没动,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云风篁在前头走完了游廊,去跟她不一样的方向了,这才转身离开。
于是回到屋子里,熙景边给云风篁端来才从井里湃过的果子,边道“这伊奉衣还算有规矩,纪嫔到底傲慢了些。”
云风篁拿了个果子在手里,却不吃,只微笑说“本宫还以为你会说纪嫔就是那脾气,让本宫别跟她计较。”
“婢子是您的人,怎么可能帮着纪嫔说话呢”熙景闻言脸色一僵,就有些讪讪,“再说纪嫔今日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合规矩,就是皇后娘娘在这儿,肯定也是这么说的。”
云风篁也没在意她人在浣花殿,心向延福宫,慢条斯理的吃完果子,就摆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了熙乐服侍。
“纪嫔怎么回事”这季节蝉鸣处处,县衙这边许是仓促接待帝驾,竟不曾派人将知了粘去,此刻虽然四周无人,却也吵的一塌糊涂。
云风篁在屋檐下的竹床上靠了,让熙乐拿扇子过来为自己扑着,边剥葡萄吃边小声问,“怎么觉得这位昭媛自从消暑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本宫还以为她刚才会闹事来着。”
要知道她才从小瀛洲出来,得知了纪暮紫的贬位后,可是随时做好了这位纪氏女带着人打上门来的准备的。
当时没动静,还能说纪氏碍着局势不许自家女儿顶风作案但这不是时过境迁了吗
这回纪太后专门将人跟云风篁一起留下来,在云风篁看来,八成就是给纪暮紫一个出气的机会呢。
毕竟纪暮紫就算不知道自己贬位的真凶是谁吧,她做没做这事儿,心里还没数吗
就云风篁对这位主儿的了解,可不是多讲道理的人,在找不到始作俑者的情况下,拿得利之人发泄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刚才被皇帝打发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跟纪暮紫在游廊上开撕,因为动静太大惊动淳嘉帝过来劝架的准备了。
结果纪暮紫居然只是越过她扬长而去
这位纪氏女莫不是改了性子了
“婢子也觉得奇怪。”熙乐沉吟,“难不成是纪太后临走之前叮嘱过毕竟崔尚书的学生刚刚弹劾了骠骑大将军的义子,难保不定纪氏想在里头做些什么这会儿若果纪嫔惹出什么是非来,前朝哪里能不抓住机会做文章而且娘娘可不是魏婕妤悦婕妤那些人能比的,纪嫔想找娘娘麻烦,没点儿本事怕是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徒然惹人笑话。”
云风篁想了想,就轻笑起来,说道“你不敢说不成本宫心里又不是没数,还会为这么点事情跟你计较吗”
她翻坐起来,淡淡道,“皇后对本宫还是不放心呵,本来这种情况下留本宫一个做眼线,回头跟她汇报陛下停留万年县期间的一些举动就成了,之所以留纪嫔下来,无非是觉得本宫不够可靠,到时候多一个纪氏自己人的口供对质,能防着本宫阳奉阴违。”
“但纪嫔并没有寸步不离的守着陛下或者娘娘。”熙乐犹豫着道,“甚至没有跟娘娘说话的意思,婢子觉得,眼线的话,左右皇后娘娘已经有熙景跟婢子了,倒也没必要明着不信任娘娘。之所以留纪嫔下来,约莫还是为了趁这几日陛下跟前没有大批新晋采女讨好,让纪嫔多侍寝个几回”
云风篁道“那还留伊奉衣下来”
本来皇帝对后宫妃嫔,除了袁楝娘之外,都谈不上什么感情。
但是身为天子,宠幸六宫是分内事,就伊杏恩跟纪暮紫的姿容差距,换了云风篁她都更愿意睡前者。
这回要是纪太后就留了云风篁跟纪暮紫下来,云风篁或者还会跟纪暮紫对半分了侍寝的差使。
可是有伊杏恩在,既是绝色佳人又是新欢,这要是让皇帝不考虑任何其他因素来选,云风篁自忖都未必争得过,何况纪暮紫
“”熙乐语塞了会儿,讪讪道,“婢子愚钝。”
旋即声音一低,“此刻留在万年县的也有皇城司中人,要不要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