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布顺达被安排去服侍四爷,有身孕之后那真是阖族欢喜,哪知道布顺达就是没那个命,带着肚里的孩子一块儿没了,听说这个噩耗,玛么当时便去了,几个族里的长辈挺不住也没熬过那年冬天。全族死了心,只想着还是老老实实混口饭吃罢。谁想过去这么多年,万岁去了一回扬州,布顺达的儿子就回来了。
多罗贝勒的爵位,赐封号为端。只要一想到这端字含义,布安觉得心头火热。
是了,玛尔屯一族马上就要翻身,他要是还管不好个恶婆娘,在背后拖了后腿,他还有甚么颜面去见先人?
布安由此挺直腰杆,双目瞪圆,呵斥道:“你还敢犟嘴胡说,连宫里的娘娘都编排上了。再管不住嘴,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交给弟妹去做。”
章佳氏立即不吭声了。
要在以前,她肯定是要和布安争辩不休,实在不行,就带着闺女回娘家的。但今非昔比,以前她回去,娘家人会给她撑腰,不等布安过来服软接人再训斥一顿事情不算完。可此时……
娘娘死了,十三爷不得用,两位公主要远嫁蒙古……
章佳氏深刻感觉到娘家和婆家此消彼涨的声势,咬咬唇小声道:“是我说错话,可,可老爷您就半点不心疼咱们兴果?”
“唉……”到底是老夫老妻,章佳氏服软,布安也就缓和了脸色,再看地上跪着一脸殷切的兴果,柔声道:“你当我不不乐意把兴果留在家里,可包衣女子入宫服侍贵人们那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年,你见过有几家得了这免选的厚赏,别说旁的,宫里那么多位包衣出身的娘娘,娘家的闺女不是一样要参加小选。就是能有意落选两个,大部分到了年纪的,还是要送到宫里去。”
一直跪在地上不吭声的兴果这会儿眼睛亮了,过去拉着布安撒娇,“阿玛,您想想法子,让我免选罢,我不要当宫女,让,让……”
“别胡说!”章佳氏猛不丁打断兴果,骂她,“你在胡说甚么,你阿玛自然心疼你。”
“你们啊……”布安看妻女一唱一和,如何还能不明白她们打的主意呢。
章佳氏见已经被看穿了,期期艾艾凑过去问,“老爷,真不能想想法子?”
“老爷我有甚么法子?”布安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你那姑母是甚么个?开口就是个个孙子孙女都是亲的,一样疼。你真让兴果不参选把她亲孙女弄走试试,不跟你拼命老爷才是真见了鬼。”
章佳氏没法反驳,苦着一张脸坐在那儿开始犯愁,也不说话了。
兴果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察觉有点不妙,拉着章佳氏不停的喊额娘。
章佳氏又是畏惧婆婆兼姑母,又是心疼女儿,被兴果弄得一颗心都快揉碎了,搂着兴果直喊心肝儿。
外面管事匆匆进来,玛尔屯家才发迹没多久,管家就是族里穷困的亲戚,这时候也没讲究规矩,没看章佳氏和兴果不满的神色,小声道:“老爷,贝勒爷来了?”
“贝勒爷?”布安还有点没醒过神,“哪个贝勒爷?”
管家苦笑,“端贝勒来了。”
“端贝勒……”布安喃喃念叨了一句,蹭的站起来,把炕桌茶壶带倒一大片,“贝勒爷来了,快,快开中门,去告诉老太爷,对了,还有老太太,老二老三呢,赶紧叫他们都出来迎接。”说着人就要往外头冲。
这时候还是章佳氏冷静一些,拉住布安的胳膊,无奈道:“老爷,您瞧瞧您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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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清圣宗
正要发火的布安这才发现自己衣裳下摆被方才的茶水打湿黏在了裤子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章佳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他,“赶紧去换衣裳啊!”
“对对对,换衣裳。”布安跟没头苍蝇一样又跑到里头去换衣裳。
章佳氏见着他的背影,真想往地上吐两口唾沫,真是没用,这就被吓着了。想当年敏妃娘娘去了,十三爷到她娘家去,她当时就在娘家都没慌神呢!当然此时的章佳氏已经忘了她被叫免礼后站了三次都没站起来的事儿。
不过自诩经历过大场面的章佳氏眼看布安不济事,很自然的就站出来要吩咐管家如何迎接。
管家很无奈,打断章佳氏要出口的长篇大论,道:“太太,贝勒爷人已经进府了,正在厅里喝茶呢。”想了想又补充道:“贝勒爷说了,来认认门,不要张扬才是。”
“啊……”章佳氏已全然听不见管家后面的话,耳朵里只有那一句贝勒爷已经进了门在厅里喝茶。她哆嗦了一下,忽然中气十足大吼一声,“天杀的,布安你还不老娘快点换衣裳!”
苏景坐在厅里上首的位置,先任凭这一家人按足礼数行了礼,方才道:“免礼。”
老爷子康深被两个儿子搀扶起来,望着上面端坐的苏景,笑的露出了一口黄牙。
生的真是好啊,就跟自己那没了的闺女一模一样!
康深至今仍记得自己当初送女儿入宫时抱着的希望,原配继室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就排在中间的布顺达生的跟朵花一样,所以那时候继室一说这闺女送进宫能得宠他就信了!不能不说章佳氏那张嘴还真是准,瞧瞧,闺女是没那个命服侍万岁,可闺女服侍了一个亲王,还给生了一个做贝勒的外孙。还有,人家都说太子不成了,雍亲王要是……
不能想不能想。
康深觉得自己有点晕眩,在位置上坐下,满脸是笑的关切道:“贝勒爷,您身子可还好,差事都顺利罢,要是有要用人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奴才家里儿孙不成器,倒是能帮您跑跑腿。”
听到康深自称老奴,苏景心里一动,倒没有纠正,只是温和道:“郭罗玛法放心,我一切都好。若有用得着几位舅舅的地方,定不会客气。”
听到苏景唤了自己一声郭罗玛法,康深跟吃了蜜一样甜,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最怕的,无非就是眼前这尊贵的外孙不肯认下自家这门亲戚,否则何以闺女都封了侧福晋这么久连个母族的人都没召见过?
不过眼下人亲自来了,康深也就没有其余的想法。他虽盼着族里富贵,脑子还是清醒。本就没有来往过,又身份有别,能有多少感情呢?家里以后只能靠着身份,取一个忠字,尽心办差,往后自然有更多的好处。
好在,人,是在大女儿家里养大的!
康深察觉出苏景有话要说,见到在一边蠢蠢欲动的老章佳氏,颤颤巍巍站起来道:“贝勒爷,奴才年纪大了,这就回屋去,让奴才几个儿子留在这儿听您吩咐。”说完不顾老章佳氏的不乐意,硬是把家里的女眷和几个孙女孙子都给叫回各自屋里了。
如此办事的康深倒是让苏景高看了两眼,心道有这样一个懂分寸的老人,对玛尔屯家他倒是可以用的更多一些。
苏景与布安寒暄了两句,道:“我听手下的人说,表妹今日与人一道出门逛了银铺。”
老章佳氏所出的色和跟方英就一起去看布安。
布安原本已经稳住了,这会儿听苏景问起自己的女儿,心里又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要往地上跪,“贝勒爷容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