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孩子能撑得住一天一夜的话,臣便请御医来为其看看。”颜墨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岷高帝道。
“你……”岷高帝气到发抖,指着颜墨,颤声道:“莫说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都受不住在外淋一天一夜,更何况是一个七岁的孩童?”
颜墨垂了垂眼,依旧面无表情地道:“活不活得下来是他的命数。”
岷高帝怒极反笑,出手拍掌道:“好!如此甚好!他是你的孩子,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是朕多管闲事了!是朕的不是!”说罢,拂袖而去。
七岁的颜兮也不说话,也不走。默默地在门外跪着。颜府上下下至杂役、丫鬟。上至小姐、少爷纷纷都跪在门外替颜兮求情。
一时间,华城流言四起、百姓争相竞看。
最终一场闹剧还是收了尾,颜府的大少爷颜冲快马加鞭从城外赶回,抱起颜兮,然后快步向府内走去,行至颜墨面前,才“扑通”一声在颜墨面前跪下,行礼道:“孩儿违抗父命,并擅自离开训营。请父亲责罚。”
颜墨正在喝茶,看到颜冲也并不觉惊讶,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语气淡淡地说:“哦?那就自己去领四十大板吧。”
“谢父亲。”
颜冲抱着颜兮急匆匆地回了房,然后赶紧地给颜兮寻干净的衣裳。
“哥哥,不要急。不过是淋了会小雨。咳咳咳。”颜兮温言道,“咳咳咳…不……打紧的。”
颜冲闻言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什么不打紧的。你身上的黎草之症还未退,再加个风寒。这回又是一月不能下榻还是一年不能下榻?”
“黎草本是续命之物,自需静养。咳咳咳……”颜兮好不容易憋着一口气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话落便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什么续命之物,我看是要命之物才对!”颜冲语气甚是烦躁,但手却异常温柔地一下一下地帮颜兮顺气。
“续命本就逆天而行,是我……咳咳……连累了……咳咳……父亲。”颜兮依旧咳得甚急,到最后竟是咳到连说一个字的空隙都没有。
颜冲看着自家弟弟咳得如此凶猛,心头甚是心疼,终是不忍地偏过头道:“你好生修养,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哥。”颜兮突然使出了浑身力气,猛地抓住了颜冲的衣袖。断断续续道:“若接下来的几日,父亲再罚我,你……可不许……再拦了。”言罢,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继续道:“至于他人,我相信父亲定有办法阻拦的。盈姐姐今日也淋了雨,你记得把这药给她。颜府上下的其他人,哥哥你按此方煮些药分发下去吧。”
“好。”颜冲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静静地等着。
“至于哥哥你……咳咳咳”颜兮抬头看了看他,从袖子中取出了两个小瓶子,放至颜冲手中:“绿色的小瓶的药丸,待会受刑前吃一颗。蓝色的小瓶装的是软玉膏,你要记得一日涂三次。”
颜冲低了低头,看见颜兮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苍白得可怕。指尖的凉意,即使隔着衣料也都能感受得到。颜冲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回道:“嗯。”
“哥哥你不许再……拦着父亲……咳咳……”颜兮仍觉得不放心,末了又把此事强调了一遍。
颜冲并不作答,过了会才道:“听说永州有叛军作乱,我明日便去向父亲请缨。”
“好。”颜兮点头应道,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一张口便又咳嗽了起来。颜冲只好伸手轻拍着自家弟弟弓下去的背,帮着顺口气。好会,颜兮才直起了身子,看了眼自家哥哥眉目紧锁的模样,却是笑了笑,出言宽慰道:“哥哥,我没事的。倒是你此去永州,务必万事小心。”
颜冲依旧紧锁着眉头,许久才颔了颔首,沉声道:“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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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的几日,颜墨仍变着法子地就把颜兮赶出颜府或者让他在院子里淋上四五个时辰。并下令求情者一律逐出颜府,永世不得回颜府。颜府自上而下基本都是世代跟随颜氏。逐出颜府对他们而言自是与叛宗离祖无异。果然,此令一出后,颜府再无一人敢求情。
期间,颜兮的死讯数次在华城流传。但又几次被打破。颜兮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多少趟。他的高烧异常地凶猛,数次导致抽搐、惊厥。有几次甚至没了呼吸。然而颜墨仍是不闻不问,也不许别人请大夫来,更不提供任何药物。
整整两年,颜兮九岁时,他才病愈。
岷高帝知晓后,连下了两道圣旨。其一曰:“镇军大将军颜墨德行不至,当闭门思过,扣俸半载。”其二曰:“怀化朗将颜冲平定永州之乱,德行兼备,擢升二级,官至归德大将军。”
颜冲平定永州之乱本是丰元三年,但当时平定之后,岷高帝并未做出封赏。直至丰元五年,才下诏封赏。并下圣旨两道,要求同时宣读。一说德行不至,二言德行兼备。人人都明了岷高帝此行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