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猜到了啊……”
沉新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叹了一句就这么抱着我不再说话,我不知道他现在心境如何,但又怕他陷入母子相残的痛苦中,陷到那天的回忆里去,遂道:“……爹爹知道是她伤了我吗?”
“红莲邺火留下的痕迹几乎侵魂蚀魄,龙王焉能看不出来?”他道,“不过一开始龙王并不知道她和我之间的恩怨,还以为是另外一些人,你的——师姐还是师妹?”
我一愣。
师姐?师妹?莫非是指茵粟和幽霖她们二人?
我和茵粟素来不和,幽霖又与我割袍断义……要是二哥再添油加醋地把我们之间的事跟爹爹说了,爹爹以为是她们俩做的也不是不可能。
那爹爹不会上昆仑虚找她们算账去吧?!
想到这里,我就急忙抬头,看向他道:“那后来——”
“放心,龙王没有错怪别人。”沉新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顿了顿,他垂下眸,道,“我就把那女人的事告知了龙王。”
“你告诉了爹爹?可是——”
“你被她伤得那么厉害,当然要告诉,难不成还让她在伤了你后继续逍遥?”他漠然道,“那女人看来是隐世逍遥惯了,怕是忘了这三清神界有天规存在,她如此折磨你,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心下一惊。
他……他的眼神好冷,像是对那瑶台玄女深恶痛绝一般……
我靠在沉新怀里,识趣地没有开口,等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等了半晌,我终于等到了他的开口。
他慢慢道:“我狠不下心杀了她,总有人狠得下心。”
我悚然:“爹爹他——”
“好了,”沉新微微一笑,总算是舒展了眉眼,垂首轻吻了我的眉心一下,“那件事已经过去八百年了,你也别再多问了。总之,龙王已经为你报了仇,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要不是苏晋再度吹响了神女哨,我都快要忘记她了。没想到都过了八百年,她还是不死心,想要拿我的魂魄去复活她的晟儿……”
想起瑶台玄女在长生殿提起晟儿二字时眼中闪过的疯狂与爱怜之色,我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
沉新和那个“晟儿”同为她的孩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晟儿”得到了瑶台玄女全心全意的爱意与呵护,沉新却……也不知道他会如何作想。
不知道当他年幼懵懂时,可曾期盼过瑶台玄女的爱护?当瑶台玄女与他撕破脸皮、告知他他被生下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复活他的兄长时,他又是否为此痛苦伤心过?但无论如何,这都已经过去了。
我默默地躺着沉新怀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还有我呢。
所以,你不要难过。
那种母亲,不要也罢。
你有我,就足够了。
沉新没有再说话。
他像是明白了我不曾说出口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地轻轻顺着我的背,动作轻柔又和缓,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静谧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渐渐闭上了眼,几欲再度睡去。
为什么说是几欲,那是因为就在我即将闭眼睡过去的那一刻,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还没等我“谁啊”二字问出口,二哥的一声怪叫就把我从睡眼朦胧中给惊醒了过来。
“小妹?!你醒啦!你——不对,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苍穹的,还不放开我家妹妹!就知道你自请留在龙宫不安好心,你们这是想让母后气死啊,母后生气,我就又要遭殃了!哎哎,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你们怎么还不分开?是要我——小妹,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二哥,”我被他这一阵碎碎念念得头晕脑胀,只好从沉新怀里钻出来,没好气地道,“你好吵!我都快要睡过去了,又被你吵醒了!”
“你嫌我吵?”二哥一愣,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居然还嫌我吵?哎,当初要不是我替这家伙在母后面前说情,母后早把他赶出龙宫了,还能让他在你宫里待着?你居然嫌我吵?”
“你烦死了!”
“你这个臭丫头——”
沉新拍了拍我的头,示意我稍安勿躁后就起身看向二哥:“二殿下。”
“你要干什么?”二哥警惕地看着他,“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啊,当初我是怎么替你说好话的你忘记了?”
“没什么,”他抱臂一笑,“只是这一个月来,龙王龙后都为听碧的昏迷不醒而忧心不已,现在她既然已经醒转,自然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好让他们安心。二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二哥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这是要打发我走啊?”他哼了一声,翻出烟雨折扇,得意洋洋地来回扇着哼笑几声,“两个字:没门。我要是走了,你对小妹图谋不轨怎么办?你也说了,小妹才刚刚醒来,法力未复,这时候你要是对她做什么事,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那——”
“二哥!”我又羞又恼,简直是恨不得把他那张嘴给缝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妹子,我这可是在为你着想啊!你可别误会你二哥我的一片拳拳心意啊!”
沉新皮笑肉不笑道:“二殿下,你到底去不去通知龙王龙后他们?”
“不去。”二哥很有骨气地一抬首一挺胸,“怎么着,你还能把我打出去不成?”
“把他扔出去!”我愤怒地拍了一下床榻。
沉新就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摩挲着下巴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扔出去?!小妹,你还有没有点兄妹亲情?不是,沉新,那天我可是替你在母后面前美言了许多句的,你不会真的翻脸不认账吧?你别以为八百年前我输给了你就怕了你了,我告诉你,这八百年间我日日勤修夜夜苦练,修为比八百年前精进了不知道多少,你莫不是想和我过上几招?”
“还请二殿下指教。”
“你来真的?!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吵吵嚷嚷的,都在闹什么。”
就在二哥逞着强继续对沉新表达鄙夷之情时,绮毓宫的宫门忽然大开,从外面一溜进来了许多提着灯的宫娥,自动分开站成了两列,低眉垂首地让开了一条道,茶珠姑姑就扶着娘亲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