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噎:“……那你就真的随他的意留下了?”
“不然呢?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他凑近我,低声笑了起来,“听碧,老实告诉我,要是我刚刚没来,你会不会哭鼻子啊?”
哭哭哭哭鼻子?!
我面红耳赤地推开他:“说正经的呢!”
“没什么正经不正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他无所谓地捏了捏脖子,“走吧,先把洛玄安置好再说,他伤在腰腹处,得尽快躺到榻上去才行。”
我们把洛玄放到了离这间屋子不远的一间房舍中,虽然沉新说了他的伤只是看着可怕,其实没有大碍,但他还是给洛玄清理了一下伤口,甚至在权衡了半天之后把他腰腹处的那团死气也给拔了。
清理了伤口、调理了气息之后,洛玄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就连呼吸也平稳了下来——虽然他的呼吸一向轻不可闻,比起活人,他更像是一个死人。但他好歹伤势稳定了下来,我也就松了口气。
处理好了洛玄,沉新就拉着我坐在一旁开始共商大计,我原本以为他是要和我商量如何对付苏晋,却没想到他只字不提苏晋,只跟我商量如何拿回我的身体,让我尽快魂魄归位。
提到身体,我就不可避免地兴奋了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体在哪?”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河心下被镇压的引魂灯旁边。”
沉新的一句话让我大为震惊:“引魂灯?!他把我的身体放它旁边干什么?!”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苏晋把我的身体放到了引魂灯的旁边,那不就意味着他能接近引魂灯了?那他还等什么,直接拿了灯离开便是,怎么还逗留在此处?!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震惊,沉新只看了我一眼就道:“引魂灯其实很好找,只是这城里都是凡人,*凡胎看不出来而已。苏晋恐怕早就找到了引魂灯,但他按捺不发定有他的道理,或许是时日未到,也或许是另有目的。总之,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不要打草惊蛇,按兵不动才是正理。”
他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字字句句针对我心中未说出口的疑问,我更加震惊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就笑着戳了我的额头一下:“你那张脸能隐瞒什么?我对你可是了如指掌。”
这话说的!
我伸手探向额头,却不是为了抚摸眉心,而是抓住了他的手拉下握住,手心中传来他温暖的热度。
“……”沉新先是一愣,而后就浅浅笑了起来,从我的手心抽出手,张开双臂拥住了我。
月移,星疏。
苏晋让沉新留下时似笑非笑地说过会好好招待沉新,我自然不会当真,觉得他这话要么是场面话要么是大有深意,没想到他还当真给我们带了个大礼回来,尽足了地主之谊。
天光微亮时,他穿着昨天白日的那身靛青衣袍走进了大门,衣袍上血渍仍在,血腥味却少了许多,也晕染了开来,看着竟比昨夜晚上还要来得伤势严重。但我知道这只不过错觉而已,不仅因为他身上浓重的水气,更因为他随手一扔,一个人影就踉踉跄跄地跌倒了我和沉新中间。
彼时我正在帮沉新重新包扎手上的伤口,苏晋的这座宅子很大,东西也很多,衣物吃食什么的一个不少,我和沉新在这宅子里一探究竟时甚至找到了四大箱子的绫罗绸缎,这些衣物上都被施了法术,能够经久不衰,即便过了千年也不会褪色发黑,看着倒还真像是一座普通的凡间宅院那般。
不过越是这样,这宅子就越显诡异,我能感觉得出那些衣物上附着的法力都是苏晋的,可苏晋是谁,除了上等法器以及一些奇怪难寻的东西之外,他还会将什么放在心上?
我也猜测过是不是早在多年前苏晋就来过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可这也说不通,他不是凡人,不需要这些凡间物品,衣袍什么的还好说,那些保存完好的精致甜食就无法解释了,难道苏晋还好甜食?
这也太惊悚了吧?
沉新倒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他看见那些衣物吃食时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拉着我离开了,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苏晋将这里保存得那么完好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这里不但衣食俱全,连纱布药粉什么的也是不少,后院更是有几间屋子专门放置了一大堆药材,沉新拿过几个装药粉的小瓶子细细分辨了一番,就给洛玄上了药,止了伤势。
而我见洛玄直到天亮时也没有什么不适之状,就安下了心,拿过药瓶给沉新手上的伤口细细上起药来。
因此,当司命跌跌撞撞地被苏晋扔到我们跟前时,我正在给沉新的手背洒药,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碰,手一抖,整瓶子的药就全洒到了沉新手上。
☆、第150章 死相
沉新吃痛地嘶了一声,不待我抓稳他的手腕就把手抽了回去,抬头对司命怒目而视:“你——司命?”
司命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对上沉新由愤怒转为震惊的目光,兜着袖有些尴尬地哈哈讪笑了起来:“沉新,听碧,你们……好啊。”
“你的手——”我低声抱怨,正想把沉新的手抓回来,沉新却从椅子上站起,不理会我“纱布还没包扎呢!”的抱怨,看向踏过门槛缓步而来的苏晋。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他有些挑衅地笑道,“就算想要尽地主之谊,也不用把你的亲弟弟绑了来给我出气啊。”
司命睁大了眼:“沉新,枉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你你,你居然——”
“你闭嘴!”沉新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
司命立刻住了口,不再言语。
“神君想岔了。”面对沉新挑衅的质询,苏晋就显得从容多了,他施施然走向我们,在一丈之外立定,笑意颇深,“苏晋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又哪里来的亲弟?更何况还是贵为天帝次子的司命神君?我只是瞧着司命神君一个人在夜中于河岸边徘徊不去,那勘察地形的情形与洛将军多有相似,以防他不慎之下惊扰了引魂灯,就把他带了过来,也好和神君叙叙旧。怎么,难道神君与司命神君不是至交好友吗,在如此境地下见到好友,神君为何非但不展欢颜,反而对司命神君冷语相加?”
沉新还没有什么反应,司命就神色震惊地开始反驳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我这样的一个弟弟?”
苏晋冷眼看过去,清冷道:“苏晋乃一介小小凡人,攀不得天家亲,就算怀逐神君逝世已久,司命神君思兄亲切,也用不着见一个叫一个。”
司命面色惨白地后退了一步,似是大受打击。
“逝世?”我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当,当即就质疑道,“怀逐神君只是失踪,从没人说过他已经离世,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还这么肯定?”
同时心里对司命的反应有些鄙夷,他平时看着风流倜傥的,原来也会有方寸大乱的时候,这苏晋是不是天宫太子不说,他的好兄弟沉新还受着伤呢,他也不关心一下。
苏晋微微一笑:“公主当真心思细腻,于微末处也不放过一点……好吧,既然公主发话了,我自当有问必答。”
他顿了顿,瞥了面色惨白的司命一眼,才轻笑着道:“三清都言怀逐神君失踪万年,然我虽是一介小小凡人,也是知道一宫太子的重要性的,太子久去不归,不是心中没有天宫,就是……已经遭遇不测。更何况,数年前我曾游至一座世外仙岛,那岛上繁花盛开,四时之景俱全,当真是鸟语花香,美不胜收,朝闻花香,便是夕死也值了。也正是在那座仙岛上,我见到了……”
他看向司命,轻笑道:“怀逐神君的尸体。”
司命神情大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