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可恶至极!
我呵呵干笑几声,面无表情道:“神君,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真的。”
“那不行,我这条命留着对三清都大有用处呢。”沉新偏过头,对我一挑眉,抿唇弯起,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我能够为三清着想,是三清之幸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这可不好啊。”
“……神君教训的是。”
我微笑着咬了咬牙。
沉新,你给我记着。
我若以后再为你说半点好话,我听碧二字就、就倒着写!
“行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约莫是我的神情取悦了他,沉新抬手捂嘴闷笑了几声,眉眼一弯,眼中闪现出我初见他时的光彩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道:“这里本是死位,因着蚀龙之故才强行用□□阵颠倒了干坤八卦,生了戾气。现下蚀龙已逃,阵法不复,戾气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但这也不是久留之地,那蚀龙性子暴躁又记仇,怕是连出去大肆遨游一番的机会都舍了,正在想着该怎么杀了我们解恨才好呢。”
“所以,为了保住你我二人的小命,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的好。”他走到一边的山壁上轻轻按了几下,沉吟了片刻后又回过头来,反手把身上的外袍脱下,兜头罩在了我身上。“拿去穿上,这里阴气重,你身受重伤,又为龙族女子,阴上加阴,对你更为不利。”
我有些不满地拉下罩在我头上的外袍,抿嘴瞧着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披了你的外袍就能加重阳气一样。神君,你这袍子莫不是也跟卯日星君一般,乃为东海扶桑树下洒金沐光织就而成的?亦或是用了天上织女的冰丝,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火烤而成?”
“有眼力。”他一声赞赏,走过来笑意盈盈地抱臂瞧着我,眉目间神采飞扬。“这件袍子可不简单,乃是本神君亲自从莽荒樊林地脉发源之处,取大千樊林其一之春日初生暮死得道之物,再亲自用了本神君的无上法力镇压了八八六十四天,方才织就而成。你说,这袍子厉害不厉害?”
我盯着他瞧。
“大千樊林其一?”
“是也。”
“春日初生暮死?”
“是也。”
“得道之物?”
“亦是也。”
“无上法力?八八六十四天?”
“俱是也。”他摇头晃脑地答道。
“你蒙谁呢!”我脱口而出,“不就是普通的蚕丝么,说这么弯弯绕绕一大堆,想蒙我呀?”
他几步上前靠近我,头稍稍偏向一边,笑意盈盈:“这不是被公主你看穿了么?”
“你!——”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笑意盈盈的眉眼,那双朗星般的眸子目光灼灼,亮得惊人,忽然就心神一荡,盯着他晃起神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方才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已经都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心下懊恼,又怕他察觉我看着他发愣,连忙低了头,装作专心穿外袍的样子。
身上的伤口都是被戾气刀风刮破的小伤口,虽然不大,却是把我身后能割到的地方都割破了,此刻一动作也疼得很,但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因为上了药的关系,身上一阵温温凉凉的,颇为舒坦,好歹没有让我时时刻刻都处在疼痛里。
穿好外袍后,我垂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他道了声谢:“嗯……多谢神君。”
我自然知道这外袍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拿外袍给我,不过是为了让我遮挡一下被左一道右一道划得开花的衣裙罢了。
嗯……他这人虽然口头上不怎么样,但实际上还是挺……好的嘛。
“行了,别装大家闺秀了,我知道你就不是这类人。”正在我低着头想着他还算挺好的当儿,我的头顶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时间不多了,跟着我走,我们另寻生路。”
“你——”我一时气结。
“我?我怎么啦?”他摊着双手,睁大双眼一脸无辜模样地看着我。
“你就能不要在好不容易说出句人话后又恢复本性吗!弄得我想感谢你都没这个心情!”
“怎么会?”他故作疑惑,忧虑地蹙紧了眉,“素闻六公主知书达理,明大道识大礼,不会连一个小小的谢字都不舍得说吧?”
我咬了咬牙:“真是抱歉,三清传闻一向真假掺办,本公主从来便不是什么知书达理之类的大家闺秀,这声谢字,神君怕是听不到了。”
他偏了偏头,轻哎了一声:“我这就不是听到了?”
“你!”
“六公主,”他拉住我伸出指着他的右手,再回过头时之前那欠揍的神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笑脸。“走吧?”
“你……”
“还不想走?等着蚀龙过来把我们两个都吞了吗?”
“不是。”我指了指他拉住我的手,手背上已经凝结成痂的一道伤疤在这黑暗中亮得有些刺眼。
想到他这伤都是因为我的冲动而致,我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手背上的伤,不上药吗?”
“这个,”他满不在乎地松开我的手,不在意道,“已经结痂了,很快便会痊愈,你不用担心。”
“可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也不行啊。”我有些着急,又有些愧疚。“这儿阴气这么重,你就这么放着——”
“我的血液阳气重,该退避三舍的不是我,是那些阴气和戾气。”他双手抱臂,“还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还不想就这么快做了别人的腹中食。”
“可——”
“别叽叽歪歪的了,”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一把拉了我过去,朝着前方幽深的甬道走去。“我说,你真想听我不包扎伤口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