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王钊揪着黑衣男子的衣领,凶狠地逼问。
“他是个哑巴,说不出。说不定大字不识一个,也写不出。”崔桃叹道,随即想到钱娘子用银针令自己儿子致哑的手艺,“不知道这山洞内有多少哑巴,天机阁的人专擅此术,肯定不止他一个。”
黑衣男子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崔桃和王钊二人,丝毫没有因为崔桃的话而有所犹疑或动容。这说明他很可能心甘情愿成为哑巴,不止他,整个安定村的人都被洗脑洗得厉害。试想孙鸨母那样的分舵舵主都没资格知道天机阁总舵的所在,能留在这里的人,肯定都是首领认为最安全可靠的忠仆。想短时间从这些死士里审问出结果,几乎不可能。
王钊将黑衣男子绑好了,就将他塞在一处隐蔽的大石后,继续跟着崔桃去探路。
“我特别好奇,天机阁是怎么做到养出的人都会这么死忠居然这么傻大难临头都不愿招供保命”王钊十分费解,非常想不明白。
“环境很容易影响一个人,更不要说他们常年呆在一种很易影响他们的环境里。”崔桃告诉王钊,她已经简单总结过了,一般只要对一些人完成三种控制,基本上就能够培养出忠心耿耿的属下或死士。
这三种控制分别为需求控制、精神控制和归属控制。
王钊听得迷糊,忙请崔桃仔细解释这三种控制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快为他解惑,增长见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需求,金钱需求、尊重需求、长寿需求等等,人有渴望就会有弱点,紧抓住这些诱导,就可以通过一些人的需求来控制他们。
比如苏玉婉,在经历了变故之后,恨透了身边的亲人。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她,你跟着我走,我会给你不一样的生活,你会通过自己努力有报仇的机会。”
王钊了然点点头,他果然长知识了。
“精神控制则是指利用人对精神上的追求加以控制。信佛,信道,为何就不能信天机阁”
崔桃的话又一次点透了王钊,令他连连佩服点头。
王钊“那最后一个归属控制我懂了,人都要有个家,归属一处。比如我为我的家人,那就肯定是要拼名命的。”
“差不多是这意思。”崔桃补充道,“还有从众、暗示和侵染。”
见王钊又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崔桃这次不等他问,就主动解释起来。
“人和人之间难免有所来往,那么氛围就会对一个人有很大的影响。比如开封府的兄弟们个个都穿绿鞋说好看,韩推官也提倡大家穿,你每每到开封府当值,所见的人都穿绿色的鞋,唯独你穿黑靴会引人异样的目光。虽然你觉得那绿鞋丑,可时间久了,会不会忍住不住穿一下而当你穿上的时候,人人都夸赞你穿的绿鞋好看。时间久了,你再看绿鞋,还会觉得很难看么”
崔桃告诉王钊,这里面其实就包含了她刚说的三种情况。
王钊瞪圆眼睛,吃惊好久,又唏嘘一阵。这确实是生活中非常常见的现象。
前两年,有一阵大家特别爱戴青纱幞头,因为纱轻薄,裹头发的时候能透过纱看到里面的黑发,乍看起来颜色就很怪。而且只要一出门,稍微有点风,那玩意儿就在脑袋上左右飘。王钊就觉得那东西裹在头上丑兮兮的,偏大家都喜欢,还问他怎么没有。后来没两天,他也弄了一个裹在脑袋上了。
试想一下,如果天机阁就这样控制培养他们的下属,不断地重复宣扬,令他们都以誓死效忠为荣耀,牺牲为无尚崇高之举,多少会培养出一些死忠,然后再将这些人挑选出来留在安定村,如此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这个什么三控制还真可怕。”王钊再度唏嘘。
崔桃终于找回了起初看到的那种冒头记号,她和王钊就迅速地跟着这个记号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看到了两只被砍死的羊,接着就听到前头有打斗声。俩人谨慎上前去探,发现前面有一处空旷地,周围有好些高大的乱石堆积,确实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韩琦和衙役们正跟有十三名黑衣男子缠斗,已经有五名黑衣男子死在地上了。瞧这些黑衣男子的扮相,跟王钊之前擒拿的那名一模一样。
王钊这时已经加入了战斗,他武功比较高,还是从黑衣男子们后面攻击,所以上去就杀了两人。
被围在内圈的衙役们看见王钊都高兴起来,士气大增,不忘告诉王钊,这些黑衣人身上有毒粉,千万不要给他们空手的机会,不然给他们机会拿毒粉攻击人,眼睛便会看不见。
崔桃这时注意到,有三名衙役被韩琦等人围着,保护在中间,他们都捂着眼睛,不住地流眼泪。
这些黑衣男子的武功,比之前遇到的那名高很多,崔桃注意到这些黑衣男子的领口处有用明黄线刺绣的一个“卫”字,但是之前他们遇到的那名衣服上却没有。
崔桃也想加入战斗,但考虑到的自己丑童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在太多人跟前,她只能站在一旁观看,但有机会,她就拿石子暗中出手。
在两方武力上,韩琦等本算是占上风,但因为之前这些黑衣人突然使出毒粉,损伤了三名衙役后,让衙役们知道了毒粉的厉害,就不得不边打边防备,由此就拖延了对战时间。现在有崔桃和王钊从后方杀出,倒是快了,半炷香时间,全部解决完毕。
韩琦停手之后,才有时间将目光投放在崔桃身上。
两厢却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崔桃去查看三名眼中毒的衙役的情况,韩琦则要整顿余下的衙役们做好防备,再探清周围的环境,以防再度遭到偷袭。
黑衣人有两名活口,有衙役揪着质问,都一声不吭。
王钊“别白费力气了,是哑巴。”
衙役们闻言,才恍然反应过来,刚才对战的时候,好像确实只有他们发出声音。
现在没有药,但看三名衙役的眼睛情况,不是没治愈的可能。崔桃让衙役赶紧扶三人出去,先用清水洗眼睛,然后包扎别受光,回头到了泉州再请大夫来看。
衙役们有几分质疑崔桃的说法。
韩琦这时走了过来,吩咐衙役们照做。
“担心我”等人走了,韩琦才小声问崔桃。
崔桃点了下头,她没出声,但一切情愫都在眼睛里传达给了韩琦。
韩琦笑了下,但此刻他并不开心,不过是些许欣慰一笑,开封府的人马在山洞里损失惨重。
“山洞里各道和机关的设置,应该不止是单纯地引诱敌人进来,方便攻击。这山洞里一定还有秘密。”崔桃边环顾周围的情况,边对韩琦道,“手艺人都有相通之处莫非这里有墓”
王钊刚安慰完兄弟们,过来找崔桃和韩琦,正好听见崔桃的话。
“墓为什么怀疑有墓”王钊太疑惑了,他现在仍然很欣一直给他解惑的崔娘子还活着,就禁不住更要赶紧问。
“可还记得杏花巷案凶手是个侏儒,叫陶高,在杏花巷下建墓葬他父亲,那里的墓便出自一命叫王关的老木匠之手。”
“是了,杏花巷下面的墓道便是错综复杂,狭窄,布满机关。当时对亏了听崔娘子的意见,用牛屎菇把人给逼出来了,若贸然下墓必有人伤亡”王钊反应过来,随即惊悚地环顾四周的环境,“这么说来,咱们现在所出的地方,其实就类似于杏花巷地下的墓”
“对,但更大,更错综复杂,也更可怕。牛屎菇在这里是断然不好用了。”崔桃应承道。
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足以说明这山洞墓的可怕了。
王钊“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群羊很有用,看现在的情况,我们应该已经探到深处,不然那些黑衣人不可能急于下手。”崔桃揣测道。
大家原地休整许久,韩琦也没有开口命令继续前行。
又过了片刻,张昌跟着之前那波送眼中毒的衙役们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俩人眉眼有些相像,看起来年纪只差一两岁。
兄弟二人见过韩琦后,便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随即就带着四衙役先去前头探路。不久后,他们兄弟折返回来,告知韩琦,前面的路他们兄弟已经探过了,有两处机关也都破了,都还算安全。
“这二位是”
韩琦命余下的衙役们马上跟上俩兄弟,才对崔桃和王钊解释“这二人对探墓颇有研究。”
“你早就怀疑这里是墓”崔桃问韩琦。
韩琦“从王钊他们下山洞没消息后,初探了洞口情况,便有了几分猜测。虽不确定,但有备无患。”
张昌跟韩琦一样,都自小生活在泉州,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张昌在这里熟识的人比韩琦更多,三教九流都有。找两名盗墓贼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这庾家兄弟不仅要钱财褒奖,还要朝廷发公文赞美他们一通。真想不到,这盗墓贼也有翻身的一天。”张昌介绍完那俩兄弟的情况后,不禁无奈地抱怨一声。为了让俩兄弟尽快来,他只能答应。
“术业有专攻,这会儿就靠他们显本事了,公文赞美就赞美,如今我只求别再有兄弟伤亡了。”王钊伤心地感慨道。
一炷香后,大家走到了一处七米宽的池子前,这池子是人为建造,横亘在路中间。距离如此宽,直接跳是断然不可能跳过去。
“大家小心,先前赵民他们浑身湿透,毒发身亡,极可能便是因水中毒。”韩琦立刻嘱咐道。
崔桃闻言后,轻轻抿起嘴角,她倒是多虑了,以韩琦的聪敏自然是能揣度出水有毒的结论。
“这水确实有毒,目的就是不想让探墓的人进去主墓室。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离主墓室很近了。”庾大郎说罢,就在周围找了一圈,随即在墙面上找到一块活动的砖,狠狠推下去,就听到有机关运行的声音,接着水池上空就掉下来一根铁链,因忽然掉落,铁链来回荡着。
庾二郎就干净将铁链拉住,如果不及时抓住,等绳子停摆,那就不好再抓了。
“想什么呢”韩琦回头发现崔桃在沉思。
“在想关心则乱,我冲动了,不该来。”崔桃道。
韩琦趁人不注意时,便攥住了崔桃的手。
“聪明人为心悦之人才会做傻事。”
“今日损失颇多,你是我唯一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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