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跟着那家奴往外面走,兰君放下筷子起身道:“我们也去看看。”
刚刚拜祭小童的山道上,魏氏不断地跑来跑去,嘴里念念有词,谁也拉不住她。师太们上前拉住她,她疯了一样挣脱,然后一头撞上了路边的山石,倒在地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尼姑从后山慢慢走来,只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魏氏的头血流如注,抓着尼姑的袖子,整张脸都扭曲了:“师太,救孩子……”
老尼摇了摇头,别过头去不忍看。
接着,魏氏的身体一挺,口吐白沫。一个小尼姑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跌坐于地:“魏施主过世了……”
一个年级大点的尼姑惊慌地望着老尼:“师太,这……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该则么办?”
“通知卫王府的人吧,就说魏施主突发急症过世了。”老尼叹了一声,站起来又往后山走去。
兰君看着魏氏的尸体从身边抬过,眼睛睁得很大,像死不瞑目。她这症状跟拉着苏星儿的马何其相似……?她忍不住追上老尼。老尼行了礼,脸上波澜不兴:“施主有何要事?”
“师太懂医术?”兰君试探地问。
老尼一愣:“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请问您觉得魏妃是因何而死?希望您告诉我实话,这对我很重要。”
老尼上下打量兰君,最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魏施主应该是中了一种能使人心智迷散的药。可怜她腹中胎儿……”老尼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兰君回到魏妃出事的地方,想了想,吩咐林乔:“你想个法子接近魏妃的尸体,悄悄把她身上有你所说的那种香味的东西拿来。”
“是。”林乔执剑离去。
阿青好奇地问兰君:“公主怎么知道那老尼会医术?”
“我也只是猜测。魏氏的家奴刚才在望风,必定是魏氏跟老尼约见。刚才众人慌乱,皆不知魏氏为何如此,但老尼却是一派了然的神色,医术必定不俗。也许魏氏今日来,就是请老尼诊脉,刚知道自己有孕。”
阿青咋舌:“以卫王府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大夫没有,甚至太医都请得,魏妃为什么要跋涉到广月庵来……”
兰君沉下目光:“如果有人故意不让她看大夫,或者给她看病的大夫,隐瞒了她怀孕的事呢?”
“那这人……”阿青捂住嘴巴,震惊地望着兰君,兰君点了点头。卫王离京去了肃州,卫王府中如今何人最大?
☆、患难真情(修)
古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午后刚下过雨,道路泥泞湿滑,茂密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挪动。靠的近了,会发现那是一个草席,草席之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人。而草席一头缚着两根绳索,前头的那个人正背着绳索负重前行。
许是脚下一个打滑,她“砰”一声摔在地上,满脸的泥。
她伸手看了看自己已经磨破的手掌,肩膀上也阵阵疼痛,她想哭。但转眼看到身后草席上奄奄一息的人,她又咬牙道:“你再坚持一下,到了下个村子,我就给你找大夫。”
草席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吓得跳起来,拍了拍那人的脸:“喂!宋昭文,你可别睡!”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她看了看四周,听到有小河流淌的声音:“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水。”
她一口气跑到河边,用手鞠了水,自己顾不上喝,而是跑回宋昭文身边,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宋昭文喝了水,身上的疼痛好像缓和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泥人”。
他在肃州的监牢里,险些被那些人杀死,若不是她及时赶来,废了一番劲把他救出来,现在他畏惧自杀的消息恐怕都已经传到京里去了吧。
“公主……”
“停!”永安抬起手制止他,“好了,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不想连累我的话。我只是刚好经过肃州,不忍看见国之忠良被奸人所害,明白了吗?你不欠我什么。”
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永安一惊,咬牙把宋昭文往路边的山涧里猛拉。她用足了吃奶的劲,草席缓缓移动,却留下了一道拖痕。
她藏好宋昭文,又冒险跑回道上,胡乱地踩平泥地,最后确认无误了,把绣鞋往岔路口旁一丢,才迅速滑到宋昭文的身边,警觉地趴着,望向路上。
一队追兵跑过去,七八个人的模样,各个都举着刀。不久前,杜鹃为了掩护他们,已经……永安咬了咬牙,努力不让自己出声。有人发现了她的绣鞋,便顺着那条路追过去了。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告诫自己不许哭。她要活着,他也要活着。
“现在该怎么办?”她平静地问宋昭文。她不聪明,也没有计谋,她只有力气。她害怕,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但她不后悔……只是忍不住鼻尖发酸,眼圈发红。那额发盖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
宋昭文看着她,喉咙里滚出一个音节,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永安以为他是伤口疼痛,连忙凑近了,检查他的身上。她看过之后,带着哭腔说:“血止不住,怎么办呀?”
这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的事。她的人生从来没有遭逢过这些:杀人,越狱,坠崖,贫穷,饥饿,狼狈与这些相比,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可她不敢在重伤的宋昭文面前哭,一次也没有。
可是现在她忍不住了,她抬手抹脸,嘴里念着:“对不起……是我没用。”她看不到前路,已经饿了两天,一心要救的人伤口又流血不止。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山中,没有人知道。
忽然,面前的男人抱住她。这怀抱有一股血腥味,却极为厚实温暖,跟她这许多年以来想象的一样。
“别哭,我没事。”宋昭文低声说,声音里带了一丝温柔。
永安一愣,眼泪却落得更凶了。她这一辈子都不敢企及的怀抱,不敢企及的人,现在居然这样抱着她,这样跟她说话。
宋昭文喘着气,扶着永安的肩膀:“你听我说,你把我放在这里,自己原路返回去找村庄,然后再带人来救我。”
永安摇头,坚决道:“不,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带着我,根本就走不远!难道你想一起死在这里吗!”宋昭文望着她的眼睛,用最后的气力吼道。
永安怔住,咬牙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