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笑道:“你刚才也说了,当务之急是把人请过来。只要人过来了,先头说过什么,一糊弄不就过去了?放心吧!爷要是怪罪,你尽管说是我自作主张。”
王忠皱着眉点了点头,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王殊也到寒微堂来,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容貌姣好。她着一身胭脂色的莲纹高腰襦裙,水色宝相花大袖衫,装扮显得有些老成。想必这位便是王殊的那名妾室,沈朝歌了。
以往兰君在流云居,倒是没什么机会跟沈朝歌碰面。只不过今天家里出了乱子,沈朝歌如今是山庄里头的半个女主人,于情于理也要出面。关于这位沈姨娘,兰君从小雪那里听了不少事,包括她原先是要许给王阙的。
“三爷。”沈朝歌恭敬地给王阙行了个礼。
王阙和颜悦色地说:“近来山庄里头事务繁多,你辛苦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沈朝歌的脸红了红,退到王殊身边站着。
王殊道:“大哥怎么这么没有分寸?为了一个女人,白日宣淫,王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兰君说道:“先头那些风言风语只是传一传,毕竟没有什么实证。眼下却闹得满城风雨,我们骑虎难下。白费爷为他苦心周旋,还推掉了都清那笔药材的生意。”
沈朝歌不由地向早就如雷贯耳的“木十一”看过去。见其貌不扬,身材干瘪,打哪儿都看不出那么受三爷喜欢的原因。偏偏这些日子,听说这小子在流云居里混得风生水起,三爷时常带在身边,连几个大管事都对他赞赏有加。流云居是王家至高无上的地方,她这连主母都算不上的姨娘,自然无法染指。
沈朝歌又偷偷地看了王阙一眼,心猿意马。想当初她是做梦都想跟了三爷的,哪怕三爷不良于行,身体也不好。无奈王家的老夫人不管事,三爷自己又不同意,她才嫁给了七爷做妾室。按理说,她是嫡出的姑娘,王家虽然大不如从前,但王阙这支好歹是皇家公主的血脉,堂堂的皇亲国戚,她一个商贾之女,做妾也不算太委屈。
沈朝歌正想着,王忠进来禀报道:“爷,大老夫人和大爷来了。”
王忠话音刚落,一个打扮得有些夸张的贵妇人领着王烁进来了。
之所以说那夫人打扮得夸张,是因她一把年纪了,浑身上下显着老态,偏偏穿着少女才爱穿的桃红色襦裙,深色的大袖衫也掩不住那发福走样的身材,头上插满了金钗环翠,手上一排的戒指又大又亮。
走在她身边的王烁,自进来开始,目光就不停地在四大丫环身上流转,特别看到谷雨时,简直可以用如狼似虎来形容。
兰君暗暗地叹了口气,果真应验了有其母必有其子。
刘氏和王烁分别坐下,刘氏看着王阙质问道:“老三,你让王忠传的话是什么意思?今个儿我们母子不来这一趟,您就把西城那一带的铺子都收回去,是这样吗?”
王阙凌厉的目光看向王忠,王忠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三弟如今执掌王家,财大势大,又住着这么好的山庄,竟然还不知足。”王烁似笑非笑地说,“我爹不在了,你就要把我们大房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好个白眼狼!”
王阙冷淡疏离地说道:“请二位过府来,想商量着尽快把大哥和李盈的婚事定下来。”
王烁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兰君的身上,对刘氏道:“娘,就是这小子不让我去钱庄取银票!”
刘氏看向兰君,带着几分轻蔑:“看来你近来又养了一条好的看门狗,只是这品貌委实不敢让人恭维,三爷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兰君淡淡地回道:“狗尚且知道尽忠职守,而有些人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岂不是猪狗不如?”
“你是什么意思!王阙,是你教唆你的下人这么说的吧?”刘氏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没有规矩的东西,来人啊!拖出去打十板子!”
“慢着!”王阙抬手看向刘氏,表情微凝,“大伯母何必动怒?是您出言辱人在先。”
这时,沈朝歌命人把刚沏好的茶端上来,放在刘氏和王烁的手边,赔笑道:“二位小心烫,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千万别伤了和气。”
刘氏骂了一句:“呸!什么自家人,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堂上的众人都变了脸色,王阙平静道:“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们不薄。大哥每回惹出的祸事,都是我在善后。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招惹都清,但是大哥当做耳旁风,甚至做出这样的事来……也罢,大哥的婚事过后,我不会再插手你们大房的事。”
王烁听了,面露狰狞,顺手拿起放在手边的茶壶便朝王阙泼去。众人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反应,只兰君眼疾手快,又离得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生生为王阙挡了下来。
那茶水是刚上的,泼在她的手臂上,热辣辣的疼。
她倒退两步,被王殊一把抱住,冲王殊吼道:“大哥,你疯了!”
“快去叫大夫。”王阙吩咐完下人,急急推着轮椅到兰君身边,拉起她的手臂一看,红红的一片。他目光凌厉,回头问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刘氏责怪地盯了王烁一眼,挡在他面前说:“王阙,既然如此,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要不想再管我们的事,可以,但你得承诺,让我们继续使用王氏的商号!那几间租给我们的铺子,也不准收回!记住,这是你欠我们的!”
兰君捂着手臂冷笑,说话都不利索:“夫人的算盘打的真好!继续使用王家的商号,就算大爷做了错事,外人也依旧认为三爷应该承认责任。”
“放肆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刘氏卷起袖子,横眉喝道。
兰君毫不畏惧地说:“你们不就是欺三爷念旧情,舍不得弃你们于不顾吗?就算养只小猫小狗,这些年好吃好喝地供着,也知道感恩!没错,三爷能有今天是有大老爷的一份功劳,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能有今天又是因为谁的庇护?三爷处处为你们着想,真心把你们当做家人,你们却配不上他对你们的好!我替他不值!”
“木十一,不许再说了,退下去!”王阙喝道。
兰君却不甘心:“为什么不让我说?明明就是他们……!”
“出去!”王阙似乎动了怒,伸手指着门外。
兰君怔住,然后冲王阙大吼:“好!算我多管闲事!是我自作多情!我走就是!”她推开发愣的王殊,直接奔回了房间。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加上手臂疼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想想也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凭什么去管他的家事?当时脑子一热,就想着为他出头,为他说话,什么都不顾了。
不过一会儿,王忠领着大夫到了门外,着急地说:“小木,快让大夫看看手。”
兰君摇了摇头,不肯。
王忠走进房中,温和地劝道:“到底是年纪轻,脸皮子薄,这样就跟爷生气了?”
兰君抿着嘴唇,只掉眼泪不说话。
王忠叹道:“你是不知道那位大老夫人的手段,刚才若任由你说下去,惹急了她,将来有你好受的。你怎么在别的事上那么机灵,到自己身上就犯糊涂呢?爷这是在保护你呀。我在王家这么多年,敢在爷面前那样放肆大喊的人可就你一个,连七爷都不敢呢。好了,快让大夫看看吧?爷特意交代的。”
“谢谢王叔的好意了。我只是个下人,小伤自己会处理,不敢劳烦大夫。”兰君坚定地拒绝。
王忠无奈,只得和大夫一起退了出来。这位鲁大夫是山庄一直用的,彼此相交多年,说话也比较随意:“房里那位小哥是新来的吧?年纪不大,性子倒倔得很呢。”
王忠凑近道:“您有所不知,爷待他特别好,所以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怠慢。烦劳您多跑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