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韶南早上去接她的时候,开玩笑说她的打扮特别生分,像要去做客,根本不像回家。
这是一栋19世纪的高档公寓,曼哈顿顶顶好的地界,夏婷站在那座公寓楼下,忽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蒋韶南说,“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她和你爸都换了在家工作。”
夏婷说,“她用你给她的钱买的这里?”
上一次她妈妈是用她给的钱,也买的类似的这种房子。看来她妈妈很喜欢这种建筑风格。
蒋韶南几步上台阶去按了门铃,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硬挺的大衣,这样清冷的季节,他站在这样的楼宇前方,像杂志上的华贵人物,英俊的令人心颤。
看夏婷不动,他走下来牵着她的手,重新走上台阶。
高阔的台阶,夏婷走得心不在焉。曾经,她和母亲不亲近,就像这次回国后,她保持着曾经的状态,从来想不起来给她妈妈打电话。
大门的电子锁开了,她们家在三层,夏婷经过陌生的大门,走到陌生的新家,从门廊新的半圆形边桌,到地上的地毯,没有一样是夏婷熟悉的。
基本上,她妈妈是直接买了新家,换了新家具。
她妈妈冯伶巧看样子正在厨房洗水果,开门的时候,边桌上还有一碟苹果。
夏婷像做客一样,有点拘谨地站在门口。
倒是蒋韶南很熟悉,他说,“阿姨,这个吊灯装上了?还不错。”
夏婷抬头,看着门厅的水晶灯,又看向旁边的壁灯,看着像一套。
冯伶巧说,“你给找的那些人都是专业的,除了速度慢,老外都那样,不过干活很安全。”她说完看向夏婷,“你这是来补拜年呢,穿得那么体面,你还戴个帽子,还是上次让我打的,头上疙瘩还在,所以戴个帽子挡着?”
夏婷慢吞吞拿下帽子,她今天没有盘头发,因为盘头发不好戴帽子,她理了理头发。
蒋韶南笑着替她说,“她过年没赶回来,心里肯定担心你说她,路上一路都不说话。”
冯伶巧冷哼了声,“连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把你丢了呢。”
夏婷把帽子挂到门口衣帽架上,抬手去脱大衣,却碰上蒋韶南的手,他来帮她脱大衣,她默默脱了,看蒋韶南给她挂在衣架上。
而后熟门熟路地打开旁边的一个隐形的柜门,里面已经有几件出门的衣服。
她低声问,“我家买这个房子,你帮忙了?”
蒋韶南附身低声说,“我帮眼看着买的,订的装修公司,本来怕你妈没事总给你打电话,想着给她找点事做,谁知道,后来过年的时候,还好有这个房子,让她忙得没空追着问你。”
“谢谢。”夏婷低声说。
她以前也有很多居所,经常换,房子就是个落脚的地方,和饭桌上的菜肴一样,吃什么都是吃,住哪儿都是住。
客厅很大,横厅左侧是沙发会客区,沙发的档次很高,配着顶上的吊灯,让人觉得她家仿佛一直都家境不错。
右侧是饭厅,长条饭桌可以坐八个人,好像她家人口很多一样。
蒋韶南说,“饭桌好看吧,我挑的,你妈说,一家四口,将来你有小孩,最少得两个,加上男方父母过年一起吃饭最少得八个人。就挑了这个。”
夏婷捂着心中诧异,没有看他。
这个想法有点大,他们都真敢想。
在她最顺风顺水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做好了当妈妈的准备。
她走到沙发上去坐,冯伶巧端着两个杯子出来,给蒋韶南说,“我忘了问你喝什么,这里有一杯茶,一杯咖啡,你先挑,不喝的给夏婷。”
夏婷伸手过去端咖啡,随口说,“他爱喝茶。”
冯伶巧怒其不争地看着她,“你说说你,回来问都不问你爸一句,你是我捡来的吗?”
夏婷其实是忘了自己18岁的时候怎么和妈妈相处的。就只是延续了后来和家里相处的状态。
她从善如流地说,“我爸呢?”
“给你买菜去了。听说你今天回来,他去唐人街给你买爱吃的去了。”
夏婷下意识想到,她爸觉得她爱吃的,不过是他觉得她应该爱吃的,根本都不是她爱吃的。
她哪里有爱吃的东西。
手上多了只手,她看向抓着她手的蒋韶南,她妈妈去厨房了。
蒋韶南说,“你要不要周围看一下,这是你家,你这么坐着,太生分了。”
夏婷低声说,“我又不住,他们喜欢不就好了。要看吗?”
蒋韶南想了想说,“你做投资的时候,考虑别人的投资需求,你可以把和家人的情感也用这种思路,去了解一下他们的情感需求,他们肯定想你打听他们最近几个月做了什么。”
夏婷觉得这非常不对,投资讲回报,她没有准备从父母这里得到任何回报,不过她好像又明白蒋韶南在说什么,西方文化中是没有孝道这个概念的,蒋韶南也不是在和她说孝道,只是在教她和家人和睦相处。
可是家人亲密应该是自发的,而不是经营的。
她心里不认同,还是愿意应酬一下,站起来说,“那我去转转。”然后她又坐下了,“算了,等会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看吧。”
蒋韶南抬手,迟疑地裹着她的手,拍了拍。
她说,“怎么了?”
“一家人,有时候你得关心一下对方。毕竟只有家人会无条件对自己好,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令人不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