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沈月萝早有心理准备。
一个女人在牢中被关了五年之久,还能神志清楚,已数难得。
至于其他的,比如与年纪不相符的苍老,身上的囚服,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倒是一头长发,梳的很是整齐,看样子她也是个爱打扮,喜欢精致的女人。
周青柳是被人扶着走进来的,原因是她挺起的肚子。
看见周青柳的肚子,沈月萝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肚子,这是做母亲的本能。
可能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又是割肉,又是杀人见血的,会不会太血腥了?
小景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慵懒的抬头豹头,很鄙夷的瞄她一眼。
现在才来担心,也得亏她还能想起来。
沈月萝白了小景一眼,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腿踩在小景背上,让它鄙视自己,小东西,不收拾它,就不晓得谁才是它的主人。
“夫君,你怎么样了,这……啊,血,”周青柳看见钱修的半边身子都是血,哭着扑到他身边,心疼的快要疯了。
可是钱修的一双眼睛,却只在地上跪着的女子身上,那眼神中带着痛入灵魂的心疼,“锦娘!”
一声熟悉的呼唤,似乎才把地上跪着的女子,从神游的思绪中拉回。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一脸痛苦的钱修。
“锦娘……”钱修又唤了她一声,这一声如泣血一般。
“修……修哥哥,”女子小心的开口,好像怕喊错了似的。
听见心心念念的人唤了自己,钱修什么也顾不得了,挥开抱着他胳膊的周青柳,冲上去将女子紧紧抱在怀里。
周青柳笨重的身子,平衡力极差,被他一甩,人就向后倒去。
索性老嬷嬷救的及时,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老嬷嬷心疼自家小姐,心疼的斥责,“大姑爷,你怎能如此对待大小姐,她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她是你的娘子,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骨肉!”
钱修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子,眼睛不知盯着何处,声音异常的冷淡,“不,她怀的是周家骨肉,我只是周家的上门女婿,是你们周家的一条狗!”
这个时候的钱修,只能想起周保生是如何害了锦娘入狱。
而他又是如何在周保生手下,做牛做马,看他们一家人的脸色。
总算苍天有眼,周保生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周家破产,留下的一点产业,也尽归他的囊中。
看着周家败落,看着自己亲手占了周家的女儿,他只有报复的快感,再没有旁的感情了。
对,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钱修该做的事。
老嬷嬷不敢相信会从这个一向温和的姑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这……这是怎么了,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小姐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钱修忽然扶着怀里的女子站了起来,冷笑着看向趴在嬷嬷怀里的周青柳,“真心?哼,如果不是周保生,她也不用受这份苦,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周保生造的孽,你要怪就去怪他吧!我这一生,只爱锦娘一人,活着的一切,也只为了救锦娘出狱!”
在他们争论时,应时元已悄悄将锦娘的事,说给沈月萝听。
原来五年前,锦娘做为绣娘去周家做事,却被周斗金看上。
周斗金强暴锦娘之后,被锦娘刺伤,周保生便以这个行凶伤人的罪名将锦娘送到官府。
锦娘行凶是真,因为她伤人的时候是在大街上。
可是锦被被强暴,却没人看见,时间一过,她身上的证据也没了。
在没有证据证明她是被强暴之后,当时的县官便以行凶伤人的罪名,将她关进大牢,判了五年之久。
如此之下,钱修怎能不恨周家人,他恨不得周家满门灭亡。
可他自知斗不过周保生,也抵不过周家的势力,便忍辱负重,做了周家的上门女婿。
周青柳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泪水,“夫君,我知道你恨我爹,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是放不下这位妹妹,接她回家可好?我们一起照顾她,夫君,就算你厌恨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看到孩子没爹疼爱。”
钱修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就在他想回头之时,怀里的锦娘忽然发抖,揪着他的衣领,“修哥哥,我不要看到周家的人,一个也不想看到,既然如此,你就别管我了,让我继续待在这里吧!”
说着,她愤慨的推开钱修,重新跪下。
钱修看她倔强的背影,心痛的无以言表,又将她捞起来,圈在胸前,再回头对上周青柳时,已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不必了,我自会照顾锦娘,这几年,我挣的钱,我全部带走,你们周家剩下的产业,就留给你!”
“等等,”沈月萝忙插话,“钱修,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说的事,如果你要带锦娘走,所有的罪名就是周青柳承担,不管合不合规矩,我只告诉你,这是我的规矩,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要想好了!”
也许做了母亲,沈月萝对周青柳生出几分同情。
可怜的女人哪,到现在还没看清钱修的真面目,还对他抱有幻想。
果然,周青柳在听到沈月萝提出的条件时,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站稳,“夫君……你……”
钱修抱着锦娘的手,紧了又紧,“对不起,我不能再看着锦娘受苦,这个错,本就是你们周家的,我现在只不过还给你而已。”
说完,他看向沈月萝,“只要王妃娘娘肯放我们二人离开,我愿将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要是……要是王妃愿意开恩,给她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她生下孩子再入牢狱!”
最后几句话,他说的很小声,甚至不敢看周青柳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胳膊上的疼,远没有心里的痛来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