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被她的小甜嘴逗乐,场面立时温馨了不少。
褚雪也笑看着兄妹几人的互动,脑海里却忽然闪出幼时的画面。
那是六岁时的潍州。
那年春末,边疆战事暂歇,爹回到了家中,恰巧秦穆叔叔一家也来他们家做客,在城里共住了几日后,两家一起来到南郊的映月山度假。
爹和秦穆叔叔相约打猎去了,两位娘亲怕有危险就没让儿子们跟着。那时映月山中有一处瀑布,景色很美,哥哥岳挚为尽地主之谊,就招呼前来做客的秦远一起去赏景,她一向爱玩,也吵着要跟去,娘被她吵烦了,想想又有客人在,就由了她。路本没有多远,又有两位少年郎护航,娘也没多派人跟着,于是两位哥哥一个妹妹,三人出了门,由山脚的庄园向半山登去。
那一年,岳挚十一岁,秦远十岁,她六岁。
既是上山,行起来肯定费力,才出门不久,娇气的小丫头就喊起了累,嚷嚷着不想走了。自家哥哥岳挚一脸不耐烦,嫌弃道:“就说不带你出来吧,你还非要来,小丫头片子就是娇气,现在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回去吧!”
“不要,我自己在家好闷,娘又要关着我!”她委屈的撇嘴。这个哥哥,一向爱挤兑她,老是看她不顺眼!此刻再一看他铁青的脸,狠瞪着自己的眼,她更加委屈,竟嘤嘤哭了起来。
岳挚扭头不看她。
一向心肠软的秦远却看不下去了,立刻哄她,“雯雯别哭了,要不……我来背你吧!”
连亲哥哥都没这么哄过她,她止住哭声,一双泪眼瞧着秦远,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
“嗯,真的。你上来吧,我来背你!”秦远一边说着,一边竟真的蹲了下来。
明明还有泪珠挂在脸上,她却立刻笑了,非常领情的爬到了秦远的背上。而秦远,就果真背着她往前走了起来,少年背着小四岁的她拾阶而上,看起来好像还十分轻松。
生平第一次受这种待遇,她得意极了。
岳挚恨铁不成钢,“念修,你别管她,快把她放下来,我就不信她真的走不动。”
她立刻揽紧秦远的脖子,撒娇道:“不要……”
秦远笑道:“没关系,我能背动,雯雯放心。”
她冲自家哥哥做了个鬼脸,又得意的摇头晃脑起来,根本没有刚才喊累的样子。
岳挚懒得理她。
没多久就走到了瀑布前,瀑布藏在无人的山谷之中,壮阔惊人,其下的潭水又极清澈,三人高兴地玩了一会水,又四处赏了下景,眼看天色不早,就一起下了山。
只是一见要走山路,方才还精神头十足的她又喊起累来,于是来时如何归时如何,秦远又原样将她背了回去。
走回庄园时爹和秦穆叔叔早已回来,连打的野味都已经做好摆上了饭桌,大人们围坐在桌前正瞧见他们三个进门,秦夫人看到一身大汗的秦远很是惊讶,忙问他,“挚儿和雯雯都好好的,念修你怎么这么多汗?衣裳都要湿透了?”
没等秦远回话,岳挚十分鄙夷的看了看她,向满桌的大人解释,“还不都是因为雯雯,她一出门就不愿走了,叫她回来又不肯,来回都是念修背的她。”
娘顿时又惊又气,“雯雯你怎么这么不像话!还有挚儿,你是大哥,怎么能让念修受累,你不会背妹妹?”
岳挚无辜又气愤,“她那都是装的,玩的时候就精神,一走路就累!我才不愿惯她!”
娘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气的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秦穆叔叔呵呵笑着打起圆场,“大嫂别气,念修也是雯雯的哥哥,背她也是应该的。”
“是啊,男孩子嘛,出出汗是常有的事,去换身衣裳就好了!”秦夫人也替岳家的兄妹俩说话,转向秦远吩咐,“还不快去换身衣裳,大家都等你们吃饭呢!”
秦远应声前去,很快就换好了衣裳又坐了回来。
将军们饮酒,夫人们聊起家常。
“还是念修有哥哥的样子,我们家的两个孩子,一个太娇气一个又太板正,将来真不知该怎么办……”娘一脸羡慕的跟秦夫人闲话。
因岳雯无辜受连累的岳挚很是不服,“还不都是娘你把她给惯得!娘既然觉得念修好,将来把雯雯许给他当媳妇吧!”
“当就当!念修哥哥脾气比你好,长得也比你好看!念修哥哥比你好一百倍!”岳雯立刻尖牙利齿的回击,尾音故意拖得极长。
一听岳家两个孩子惊世骇俗的对话,秦夫人目瞪口呆,向来温婉端庄的娘更是差点背过气去。
无故被扯进话题的秦远顿时愣了。
一旁的秦穆叔叔却放下酒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我们秦家还真喜欢雯雯这样直率的姑娘,怎么样大哥,咱们两家人都在场,愚弟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雯雯许给我们念修当媳妇可好?”
爹无奈的看了看她,笑道:“也好,我也喜欢念修这孩子,那就定下吧!不过我们岳家择婿的条件高,你可得把念修好好给我培养啊!”
“一言为定!”
武人爽朗干脆,两位家长碰了酒杯,就这样给两个孩子定下了亲。
刚才不过只是顺口而出的气话,六岁的她根本不知自己身上已经发生了什么,依然旁若无人的吃饭喝汤。
身旁那个俊朗小少年的耳尖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自此以后,但凡两家人聚在一起,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哥哥们出去玩,她就跟着,当然主要是跟着秦远,而且跟的很是惬意。路走不动了有秦远背她,哪朵花好看,有秦远摘给她,树上的果子红了,会爬树的秦远肯定把最甜的那颗让给她,她开心极了,跟在秦远身后“念修哥哥,念修哥哥”的叫个没完……
那时她真的很希望秦远是自己的亲哥。
可是八年前的那件事后,她不仅没了亲哥哥,连秦远也再没见过。
他还好吗,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姨母,我吃饱了。”宋宁的小嫩声将她的思绪拉回饭桌。小银碗已经被吃得空空,她把小丫头的嘴角抆得干干净净,夸道:“宁宁真乖!”
“是妹妹喂的好,平常她可吃不了这么多。”李姣云笑道。
“姨母喂得饭好吃,姨母能不能天天喂宁宁?”小宋宁天真地问她。
还没等她开口,李姣云嗔道:“宁宁,这就不像话了,还想天天缠着姨母?吃饱了就到娘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