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拔高了背诵家训的声音,继续一遍又一遍的背诵。
连当事人都摆明态度了,顾乔还能说什么?
两百鞭结束了,也是以前顾韩城受罚时的极限。
但现在看老爷子的样子,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换了一只手,继续狠狠挥动,使劲儿甩在顾寒倾的背上。那军绿色的衬衫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质量如此好的军装衬衫居然都被打破了一条口子,可以想象衬衫之下又是怎样一片血肉模糊。
老爷子心狠,顾寒倾却甘之若饴。
他近乎自虐地渴望用这种方式,来减少一下心底的难受与痛苦。可惜这就像是饮鸩止渴,疼痛占据大脑不过一时,只是稍稍松懈神经,那无孔不入的折磨又重新渗入。
不知什么时候,客厅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藤条摔破空气落在顾寒倾背上的闷声,以及顾寒倾逐渐虚弱的家训背诵声。
老爷子最终足足打了五百下,才终于停下,丢开藤条。
“你已经三十岁,多余的话我便不与你说,你都该知道的。”老爷子冷冷冲他说了一番话后,背着手离去了。
顾寒倾强撑着的一口气泄掉,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
顾乔慌乱地扑过去,老太太也忙不迭上来查看情况,最后还是在顾韩城的帮助下,才把顾寒倾扶回了他的房间。
涵碧园占地面积如此之广,光是老爷子的书房都是一栋小楼,顾韩城夫妻俩的房间也是单独的小楼。顾寒倾的房间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整整一套套二的居室,一间是主卧,一间是书房,配套还有衣帽间与卫生间,以及小客厅,全套的古香古色中式装修,家具更是全部用了顾寒倾喜欢的稳重深色木料。
这里是顾寒倾从少年时代起就住的房间,装修只在他十岁那年换过一次,但是现在看来,却丝毫少年的轻浮朝气都没有,沉稳近暮。
顾寒倾参军后就鲜少回家了,之前是住在军区大院,有了阿元就搬去了东国阙,每年住在涵碧园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时常两三个月都住不了一天,回家匆匆看了父母一眼就离开。
但这个房间却完全没有常年没有打扫的灰尘味道,反而处处都保护得崭新依旧,床单被子过段时间就要更换,每天都有人进来打扫。
顾寒倾被扶着趴在床上——因为背上的伤,躺是躺不下去的。
顾寒倾虽然眼睛还是睁着,但眼神已经涣散,显然是处于半昏厥状态。
顾乔跟顾老太太一起动手,把顾寒倾背上的衣服都给剪开来,掀开的时候,衣料都跟模糊的血肉黏到一块儿去了,一扯就有更多的鲜血往外流,光看着就疼,老太太都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了,顾寒倾却连闷哼都没发出。
好不容易把衣服扯下来了,用了很多医用纱布止血,于知雅终于带着家庭医生匆匆赶过来,帮顾寒倾的背伤上了药,包扎得严严实实,挂上吊瓶,这才见顾寒倾的呼吸趋于平稳,整个人沉沉睡去。
“老爷子下手太狠了。”顾乔忍不住抱怨,看着弟弟这个样子,别提多心疼。
“你懂什么,你爸这个人,肯动手还说明他是愿意管教的,怕就怕他连打都不打了,那才是对你弟弟真的失望了。”老太太这么了解相伴几十年的丈夫,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老太太还没说的是,老爷子这何尝不是在助攻,他亲自动手教训了,让姜锦见了也会心里好受一些,说不定就能原谅顾寒倾的过去?
“既然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那找到阿元的妈妈总是好的,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要是可以在一起,我也能心满意足了。”
事已至此,顾老太太也没有任何反对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