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老爷子对高博挥挥手，赶着他去休息，又对沈念池说，“早点休息！”

沈念池看着月色映衬下老爷子的身板似是佝偻了许多，眼底的暗色又沉了沉，一直到老爷子那屋的灯光灭了，才进屋，直接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点了几下，找出一个文档，输入密码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篇新闻报道，打头是一张人物照，男人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高大健壮，天青色的练功服，飘逸洒脱，随意地站着，似是感觉到了镜头，瞥了一眼，清冷中透着些许狂傲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念池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一直到时钟敲了十一下，关掉电脑，将明天要用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去休息。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一睁眼天已是大亮。米香混着鸡蛋饼的香味淡淡在院中散开。

做好的早餐早已摆在石桌上，其他几人都坐好了，连老爷子也已入座，东厢的门却一直没有打开。

高博一早就发现老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这回又看到沈念池迟迟没有出现，这才迟钝地发现昨晚的气氛不对，面色也有些不好。四个小徒弟看着师爷和师父的脸色，更是大气不敢出，乖乖坐着低头数手指头。

“师父，小师妹她……”高博小心地看了看老爷子，轻声问道。应该不是生病了，不然老爷子早坐不住了。别是爷孙俩吵架了吧！应该不至于吧，老爷子虽然严厉，对念念还是很温和的，惟一一次厉声呵斥还是因为韩淙淙跑进后厨，但是念念虽然受罚，却还是乖乖巧巧的，从来没跟老爷子吵过架，更没像现在这样早饭上桌了还不出现。

“不用等她，估计是昨晚看书太晚了，等会再叫她，不行请个假。”老爷子知道高博的想法，也没心情跟他解释，直接说道。

“哎，行，待会我给她班主任请个假，反正刚开学。”高博虽然知道老爷子没说实话，也不敢在这时候再说。看着老爷子拿起筷子，也低头吃饭。

桌尾坐着是四徒弟小河，悄悄瞄了瞄自家师父，又看了看师爷，踯躅半天，筷子拿在手里一直没动。旁边的小山轻轻戳了他一下，想提醒他赶紧吃饭，不然等师爷吃完看到他面前的蛋饼还没动，肯定一顿训斥。结果不提醒还好，这一戳，小河的筷子直接掉在了石桌上，场面再次凝固。

高博本就忧心师父和师妹，又见徒弟跟这添乱，顿时有些气急，就要训斥。老爷子却开了口：“小河有话说。”用的是肯定句。老爷子虽然心情不好，但感官仍是敏锐，刚刚小河拿眼瞟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小河是个老实孩子，内秀的厉害了点，平时闷不出声，这还是老爷子除了指导厨艺第一次跟他讲话，更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高博更是恨不得拿棒槌敲打他，师门不幸。

小河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这才开口：“我嫂子说，说一中要开学考试，今今天开始。”小河的嫂子是一中的老师。

高博还以为是沈念池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小河听他嫂子说了，结果只是考试的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考试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个开学考试，就算是高考都不是大事，有什么好说的，吓得他还以为念念在学校被欺负了。

小河被他师父一瞪，更是一阵瑟缩。

原谅一个学渣无法理解一个学霸家长的态度。以前遇到考试总是想方设法不去参加，这样不去考试就没有成绩，没有成绩就不会被发现自己是个学渣，就不会被老爹追着满街跑。当然，最终结果绝对是，不管如何装病装痛，都会被老妈拧着耳朵送去学校，只要没病死就得去考试，然后再被老爹追着满街跑。

小河觉得所有家长都是一样的，更何况一中这种对学渣来说高山仰止的存在，即使是作为一个学渣觉得我是学渣我骄傲，也会在心里默默地羡慕嫉妒恨，所以小河很是担忧，怕小师姑不去考试，会让师长生气，好吧！原谅老实孩子的奇葩思维，也是他来的晚，还没有很好的了解沈家人对于沈念池的态度。

第14章 肉臊芋头排骨粥与师兄弟密谈

沈念池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本就腼腆的小河被几个人盯着快哭了，听到动静歪头看过来，眼里似乎还含着泪包，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睡得好，也许是因为小河的样子实在可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几人听到声音转了过来。高博粗胖的身子更是直接拧了个个儿转过来，肚子上的肉还一抖一抖的，仔仔细细地打量沈念池的脸色。

嗯，还是很红润的，没有乌青眼，应该没有失眠；脸上带着笑影，虽然还没搞清楚她为什么笑，但笑了起码说明心情不坏，提了一早上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再看看自家师父也在看到沈念池之后脸色好了许多，更是把另一半放下。阿弥陀佛，终于雨过天晴色了！（这是什么鬼？难道不是形容秘色瓷的吗？！）赶紧招呼沈念池吃饭。

早饭是粥配蛋饼。胡萝卜、芋头、芹菜切丁，热锅凉油下锅炒出香气，加入沈家秘制的肉臊酱，充分拌炒均匀，倒入砂锅，跟汆烫好的排骨、新出的五常大米一起炖煮，先大火，后小火，米油慢慢熬出，起锅前加入适量的盐和白胡椒调味即可。

沈念池知道已经有点晚了，蛋饼已经有些凉了，粥倒是刚刚好，匆匆喝了两碗，就准备去学校。老爷子虽然知道她已经没事了，还是有些担心，正要说给她请假，沈念池开口道：“爷爷，我去考试了。”没有说什么让他放心的话，只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爷爷，就让老爷子把准备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子虽然有些专横，但是更知道雏鹰总有一天会展翅，自己能做的只是在她累的时候递上一碗暖汤，然后在她准备踏上征程时不拖后腿。

高博陪着老爷子目送沈念池出门，瞧了瞧老爷子的脸色，“师父，念念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语气里透着小心。高博实在是闹不清楚爷孙俩到底怎么了，虽然现在好像没事了，但是总觉得要问清楚才放心。

老爷子也知道自家徒弟是关心自己，也不刻意隐瞒：“他们学校昨天发了调查问卷，关于高考志愿的。”

虽然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是高博显然听懂了，微怔后开口，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念她是想去……”

还没说完最后两个字，已经从老爷子的眼色中看出肯定，“那，那”想说些什么，又怕提起老爷子的伤心事，一时僵在了那里。

老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却转瞬即逝，“随她吧！”留下一声叹息，转身回屋。

封白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师兄站在院里来回踱步，边走边烦躁地胡噜着头发，本就不多头发更是被弄得露出了头皮。封白询问地看着小齐他们几个，结果看到小河有些红的眼圈，小齐三人则是一脸的紧绷，更是摸不准了，这是怎么了？高博很快给了他答案。

高博看到自己师弟来了，感觉心里的烦躁少了些，有人分担总比一个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好，直接拽着封白进了他俩人合住的卧室，把门关上隔绝了小齐四人的视线。

封白任由师兄带着走，看见他关门更是挑了挑眉，这是做啥错事了，被师父骂了？都没脸在徒弟面前说。虽然没有幸灾乐祸，但是也觉得自家师兄现在的形象有点可乐，然后接下来他也乐不起来了，比起他师兄更是烦躁。

“念念学校让他们跟家长商量高考志愿，念念她想，想……”高博用一种你懂的的眼神看着封白。

“什么？”封白还没等高博说完，已经变了脸色，紧紧抓住高博的肩膀，手上青筋突起，显然是下了死力。

高博也感觉不到疼了，“老爷子说了随她”。话终于说完了，看着自家师弟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松了口气。

老爷子似是亲缘不厚，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沈念池一个亲人，九个亲传弟子，除了沈念池，只有他和封白死皮赖脸才硬留在了老爷子身边，其他几人都被老爷子打发出去各自发展。现在遇到事，虽然只要告诉几个师兄弟都会帮手，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这不是外事，而是家事，老爷子也不一定会跟他们商量，但是有人陪着、关心着、跟着紧张总是好的。

“师父怎么会？”封白显然有些不相信老爷子会同意沈念池的想法。

关于沈念池上大学的事，在她刚上高中时，封白已经有过设想。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虽然身体还很硬朗，但总会让人担心。封白知道沈念池乖巧懂事，自是不会离家太远，宣城的高校肯定不会考虑，毕竟以她的分数实在是太屈才，去省城虽然也有些委屈她，但是两相对照，封白觉得沈念池一定会选择省城的高校。

现在听说沈念池不仅想去外地，还是去沈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更是不由地烦躁。烦躁着沈念池明明平时最是懂事，怎么能突然生出这么大的注意，“她怎么能，怎么能？”话一出口，声音已经有些劈了。

高博知道自家师弟把念念当亲妹子疼，现在这样绝对是有些气急了。“师父没怎么样，你急什么？”

“急什么？怎么可能不急？这不是戳老爷子心窝子吗？”封白对于高博的心大很是气愤，说话间也颇有些不顾师兄弟的情谊。

高博也知道自家师弟只是关心太过，并不计较他的语气。本来只是自己有点担忧师父和小师妹，想找个人排解商量一下，结果这又找来个祖宗需要安抚，想到封白的过往，也知道封白对老爷子的情谊怕是师兄弟里最深的，所以遇到事自然反应大。他也不说话，只是等着封白自己调整情绪，没办法，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等着封白支招不成，更是没法安慰，只能等他慢慢想通。

封白也是一时听到消息气急了，这么多年在老爷子的磨砺下，性子已经渐渐稳重，慢慢稳住了气息，大脑才开始运转开来。

“念念是想去见他了？”封白不是很肯定地问道。

“也许吧，毕竟是她的……，总会是想要见见的”，高博也没弄明白自家师妹的想法，毕竟这个决定实在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你也知道他进不来宣城的，老爷子当年说过的话绝对算数。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念念她，哎”。

封白听到高博的话也是一愣，又想到自从沈念池五岁自己第一次见她，虽然她身边不缺人疼，有老爷子，有师兄弟和师侄们，有街坊邻居们，有老师朋友们，但是有些感情是别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替代的，即使再怎么加倍补偿，终是缺憾。想到这里，又是心疼沈念池，刚刚对她的愤怒更是烟消云散。

高博看到封白的气息平稳，又看了看时间，“行了，先别说这事了，毕竟还有一年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念念突然改主意了”。高博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虚，毕竟沈念池虽然不像老爷子那么固执，但是只要拿定了主意，除非自己想通，否则绝对不会改，只能寄希望于她慢慢想通了。

封白也想到了这点，只是现在实在没法下手，想要劝劝自家小师妹，又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会伤害到她，一筹莫展。既然现在没法，只能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师兄弟俩开门出去准备做菜。

而造成这场师兄弟密谈的始作俑者，沈念池在一踏进教室就被韩淙淙拽住了书包。没办法呀！吃货的胃口大，且嗅觉绝对直逼警犬级别。沈念池出门前只喝了两碗粥，高博不放心给她带了两张蛋饼，现做的。虽然从沈家出来到学校有段距离，但是大厨出品，必是精品。沈念池还没靠近呢，即使隔着餐盒和书包，鸡蛋的香气也顺着风飘进了吃货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