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云裳给他端了一杯茶,然后就拉着周宁退下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江衍和长宣郡主。
轻轻抿了一口茶,长宣郡主说道:“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江衍捧着茶,眼睛发虚:“姐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还能怎么想呢?”
“你最近的动作是个人都瞒不过,这一点也不像你会做出的事情。”长宣郡主叹了口气,说道:“一定是有人在你背后出谋划策,对不对?”
眼看瞒不过,江衍咬了咬唇,当作默认。
长宣郡主起身,狠狠的在江衍头上敲了一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就没看出来,那人是存心要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他若是真心为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要你出头?拉拢朝臣,结成党羽,谁拦着他了?他自己不会去吗?”
江衍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想说顾栖确实是东宫旧部没错,他说出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但是看着自家姐姐愤怒的面庞,他猛然间想到,顾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忠于自己乃至父亲的,他只说了他不想再做摆设而已,他顿时觉得心口一凉。
长宣郡主见他脸色,知道他已经明白,语气稍稍缓和,说道:“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你这些动作是有人教的?他们只是现在对你还不熟悉,就算你扛过了六叔,等到时日久了,一旦那个人不再提点你,你就会害怕。”
“这个时候就晚了,他会控制你,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是傀儡?我告诉你!全天下都认为你是圣明君主,你却被他操纵,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整日担惊受怕,任何决定都要问过他的心思,天下人都跪你,你跪他,这才是傀儡!”
江衍被说的脸色发白,他想到了江玄婴,但是江玄婴起码是直白的,就像一把抵在他喉咙的刀,他能感受到他的威胁,自然也会提防,顾栖却给了他一块糖,里面包着穿肠的毒药,他背后发凉。
长宣郡主靠近江衍一些,美丽的面庞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她的眸子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他不自觉的盯着看。
第33章 正经姐夫
“姐,姐姐……”江衍被逼得坐到了椅子上,那张美艳的脸庞越靠越近,直到,呼吸相闻。
长宣郡主的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睫毛很长,扫到了江衍的脸颊,然而他只是呆呆的盯着她看,仿佛静止。
长宣郡主微微的笑了:“弟弟,你信不信姐姐?”
江衍信。
这个世上和他血缘最亲近的就是姐姐,除了她,他连自己该信谁都不知道。
长宣郡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她逼到无路可退的江衍,只觉得他好似一只被人提着耳朵的兔子,可怜又可爱,却偏偏还要对自己露出那么信任的表情来,她低低的笑出了声。
“那就照我说的办,那个人是谁我也猜出来了,不是顾栖就是瑞王,他们一个急于笼权,一个帐下无兵,比谁都急,你和六叔发生矛盾,得利最多的就是这两个人。”
江衍呆了呆,随即毫不犹豫的出卖,“确实是顾栖,他来找我,说是父亲的旧部,想要我联络朝臣,对抗宸……六叔。”
长宣郡主的眉头微微的紧了紧,她原本以为顾栖是为了让江衍当秦王的挡箭牌,才把他推上风口浪尖。但是从他的举动来看,却不是这样,江衍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是刚刚才接触到,想要骗他轻而易举,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仔细的告知了他事情的利弊,并且提出方案来,照他对江衍的了解,这些根本是他不可能做到的,顾栖提出这个,不是为了害他,而是做好了自己亲身上阵的准备。
猜是猜到了,但是她没有说,而是对江衍说道:“既然如此,那他最近一定会来找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你回宫之后直接去找六叔。”
江衍抿唇,他不想去,他虽然对顾栖感到背后发凉,但是他起码把刀子递到了他的手里,就这样把一切都交出去,期望着别人的良心和怜悯,他做不到。
似乎看出了江衍的想法,长宣郡主抬手又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说道:“谁让你去做那些了?我是让你和他谈判。”
江衍这个时候脑子灵光了一回,他说道:“我刚刚收服的那些人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一个王朝不是单单由军队组成的,一层一层的官员叠加起来,一人管百人,百人管千人,千人管千千人,这才是稳定的结构,六叔在军中威望虽高,但是他总不会造反,在有实力的情况下和他谈一场,最少也能保证他和姐姐今后的安全。
长宣郡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才说道:“不要怕,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怕,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
【奇怪,东西还没找完,为何我竟想带他一起离开了?】江玄婴的声音忽然带着几分茫然的在耳边响起,江衍脸一黑,他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屋子里有几处藏人的地方,立刻觉得江玄婴就是躲在这些地方了,他原本是不打算拆穿自家姐姐和江玄婴的事情的,毕竟这种事情真的太尴尬了,但是到了现在,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无婚无聘的就躲在姑娘家闺房,这是谁家的道理?
“姐姐,你实话跟我说,这里是不是藏了人?”江衍脸色十分严肃的问。
长宣郡主呆了呆,才从上一个话题跳跃到了江衍的脑回路上,她十分确定的说道:“我这里不可能藏人,父亲留给我的护卫还都在院子里呢。”
江衍的脸色更加的严肃了,他完全没想到姐姐居然会包庇那个可恶的江玄婴,哪怕她和他的确私下有情,也不该瞒着他这个弟弟,就算是正经姐夫,也没听说有不拜舅爷的!
第34章 风平浪静
江衍从安平侯府出来,心情比来时沉重多了,说句实话,他其实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尤其还是从姐姐的分析里发现了顾栖怀着的可怕心思之后,他连当皇帝的想法都消沉了下来。
他没有太多见识,对于皇帝最初的印象就是像皇祖父那样,掌控着生杀大权,说一不二,好像把全天下都玩弄在鼓掌之间,之后就是父亲,父亲那时候用一句如日中天来形容真不为过,早朝成了公认的摆设,遇到重要的事情,大臣们都默认聚在东宫商议,太子令牌发出去比玉玺盖章还要让人信服。
他原本觉得自己也会是这样,即使现在不成,慢慢的熬过了几年,早晚会做到这样,让所有人都听他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敢干涉,但是现实却是,没有能力,臣子会算计你,尊卑是给蠢人定的,真正的聪明人不会管这些,他害怕了。
他觉得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他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害怕继续这样下去真的被顾栖算计,但是把皇位交出去又害怕六叔伤害自己,还有那么一些不甘心,觉得他本应该得到的更多,若是皇祖父让他好好读书,哪怕只是刻意养废,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绝不会是这样。这些混乱的情绪在脑海里无休止的争斗着,终于将他的思绪搅合的更乱。
转到了殷姜的院子,他换了一身衣服,正好从里面走出来,阿冬和阿夏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
见过了两人斗鸡眼和歪嘴流口水的样子,江衍对他们面无表情的冷硬模样接受良好,他把目光转到了殷姜身上。
“这段日子你就先跟着我吧,我会找个机会让你官复原职的。”
江衍说的也挺确定,不管怎么样,一个翰林的去留他还是能决定的,而且殷姜的情况不算多见也不算少见,官宦人家打压庶子成风,未必是这些庶子人品多不好,而是担心从小受尽冷遇的庶子上位之后对家族进行报复,就因为这种原因,每年都有许多人才被迫离开官场,可以说是一大弊病了,他若是能在退位前把这件事情解决完,这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江衍心里藏着事,也就提不起精神来和殷姜解释自己的身份,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究竟要和六叔谈什么,他的脑海很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和六叔谈判一场,用主动退位为筹码,保证他和姐姐的安全,还是和他说他想当皇帝,决定和他撕破脸,以后各凭本事,当然,后果很有可能是,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成为顾栖操纵皇位的工具,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傀儡。
进了宫门,周平安和殷姜解释了半天,他连说带比划,最后大冬天累得一头汗,不禁回头看了看全程面无表情的阿冬阿夏,深深的觉得世上只有傻子好。
殷姜的脸上露出怔愣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江衍回到承天殿,换下了出宫的衣服,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宸王来了。
其实江翎已经来了一趟,但是江衍那时候正在宫外,他也就没见着人,加上半路遇见了顾栖,他的脸色不太好,江衍见着人的时候更是紧张。
江翎常年在漠北征伐,身上自带一股煞气,这和见裴越的时候不同,即使这两人年纪相近,也改变不了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叔叔的事实,本就有了一层辈分上带来的威严,再加上这股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煞气,江衍根本不可能像见到裴越那样扑上去亲近相反的,他越发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