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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氏一路急急忙忙感到了周府,见着刚刚起身的周老夫人,一时只得先服侍周老夫人洗漱梳洗,又亲自替她梳头上钗。周老夫人是个容长脸儿,不笑的时候瞧着十分阴郁,是个很不高兴的模样。她又很瘦,上了年纪就越显得柴,倒是觉不出个官夫人的味道。
周氏满脸慌张且这样一大早赶回来,周老夫人心知定有重要的事,却依然对她这份不淡定感到不喜。周氏服侍她梳妆妥当便欲遣退众人与周老夫人单独说话,周老夫人心里明白,只说先用早膳,周氏无法,不得不扶着自个母亲到了膳厅。
即使面对着一桌的吃食,周氏也没有任何心思和胃口。哪怕穆二爷仅仅是提醒她一声,暂时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再听到穆二爷提起韩家,她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又好像压了块大石头,叫她喘息不得。
周老夫人的胃口却并不赖,她看着不着急,慢悠悠的吃,好半天功夫才搁下了碗筷又漱口净手。倒是周氏不吃,她一样不管。待吃饱喝足,其他人自觉避开,周老夫人方开口询问,“这么一大早急急忙忙来寻我,还能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不成?”
明白自己母亲不喜见人忙乱,亦担心自个太急切反而说不清楚重点,于是竭力令自己镇定一些之后,周氏深吸一气,对自己母亲说,“娘,又出现了。韩家的人,竟然又出现了。”
穆二爷遇着的事,在来的路上周氏已了解清楚。偷袭之人既是男子,且能够清楚当年密辛,周氏很难不想到韩柯身上。韩柯来问穆二爷讨要孩子……周氏不觉气恼,当初应该果决一点,将孩子也彻底做掉。如今不知道人是在何处,也不知道活着没活着,倒是叫她无法安然。
“出现了,又如何?”
周氏的语气有些郑重,生怕周老夫人不当一回事,且特意强调了一遍。尽管如此,她仍仅仅是得到周老夫人这样一句回答。
“便是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要是不出现,且让他苟活着罢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了,该怎么做,还不是明镜一样的吗?就这么点事情,你倒是慌慌张张得不行。我看着你,如今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一点儿小事动不动就天塌下来的模样。我闲是闲,可也不想替你操心这些繁琐的事情。”
周老夫人跟着就是一顿训话,周氏向来都不敢忤逆她,这个时候也就没敢吱声。但是,那一句越来越沉不住气,确实戳中了周氏的心窝子。她自个一样察觉到了这一点,无论是面对穆语蓉给她制造出来的麻烦,还是今天听到韩家消息,她都没有能够做到淡定如常。
“没有来得及捉住,给他逃掉了,他是冲着韩二的孩子来的,并且,还有别的人帮他……”周氏和周老夫人说明着情况,“如今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背后还有什么人,只怕不如过去容易处理。”
这般一分析,周氏到底还是觉得事情颇为枣手。
韩柯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现在的情况,韩柯或许不难掌握,而韩柯现在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便是明枪易躲,暗箭也难防,就怕韩柯搭上了什么大人物,才敢这样无所畏惧地出现在了穆二爷的面前还搞了场偷袭。
“却也未必他背后有什么人物,”不必猜都知道自个女儿想法的周老夫人很快断定一句,“他既然颇为在意韩二的孩子,说不得只是自个寻不到,想让你家二爷派人去追查下落。到时候,只要从你家二爷手上将孩子抢过来便是。”
周老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周氏认真听着也认真思索,与她继续商量道,“母亲,我寻思着,虽然不知道那孩子是生是死,但既然是现在的情况,还是该上了心去找一找。”
“自然要找,就算你们控制不了那个孩子,也绝不能够叫别的人控制了。”一时间周老夫人又叹气,却笑了起来,“好在当年将别个隐患都解决了,否则你家二爷才是恐怕性命都要给断送了。”
说着更有些不屑的意思,“瞧着他整日都是副精明模样,倒是连那种糊涂事情都做得出来。要么便纳进门做妾,要么便记着灌几碗避子汤,否则哪儿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偏偏就被个狐狸精迷了眼。”
“你也一样,手把手儿教你,比你姐姐可是笨多了,连个男人都把不住。就是可惜你姐姐福薄命短,早早去了,不然我该省多少的心啊……”
提起周氏的姐姐,周老夫人眼里就含了泪,周氏忙劝她几句。可几个孩子的娘了,还被自己母亲这样说,又不敢辩驳,心里一样不痛快。
周氏没有在周府待得太久,与周老夫人商议过事情,她便匆匆回到穆国公府。一切却如常,穆语蓉那边也没有任何的动静。虽然本该如此,但周氏仍旧略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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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柯被请到南秋院正厅里时,心中终究感觉到一丝怪异。这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之后,便怎么都挥散不去。穆语蓉惯常笑望着他,询问穆立昂练功的相关事宜,听来并无不妥。韩柯瞧着平心静气,一一作答。这般来回说了一会话后,他心底的怪异得到了印证。
“恩人今早儿没有像往常那般跟着立昂,不知是否身体有何不适不处?若是身体有不适,该快些请大夫来看才是。”穆语蓉笑吟吟的,这般神情却不叫韩柯觉得无害。他摇头说自己身体并无不妥,果然穆语蓉便接了话说,“想来也是,否则恩人如何有精力去做些别的事情……”
韩柯眸色微沉,想着若是穆语蓉与穆延善一条心,只当他倒了霉当初救了这个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另外的一个念头又袭了过来。她怎么知道清晨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他的行动?再看,确实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眉眼中还透着稚气,即便眼神清澈坚定亦说明不了什么。
“穆大小姐是什么意思?”韩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他将视线射向了穆语蓉,试图透过她的眼眸、神态察觉更多东西。
“恩人何必如此?”穆语蓉唇角维扬,韩柯的逼视未能够令她感到任何不舒服,她抬手,韩柯扭头去看,便见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眼熟么?”穆语蓉又问韩柯,“在恩人脱不得身之时,那个帮助恩人的,同这个人像不像?”
韩柯抿紧了唇,打量出现在他眼前的听风。在他的印象里,面前的人当是穆语蓉身边的丫鬟。因着近来他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没有太注意除了穆延善以及穆延善身边随从之外的人。穆语蓉将人送到他面前来认,恐怕是……韩柯心中闪过猜测,而这猜测使得他面部紧绷,越发抿唇不言。
“恩人在寻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韩家二小姐,是什么人?韩家二小姐的遗孤,与穆国公府的二爷,又到底有什么关系?”穆语蓉一连串发问,韩柯不做声,穆语蓉脸上的笑却始终挂着。
及至最后,穆语蓉略放低声音,将小姑娘当初递给她的那封信中的内容,念了一遍给韩柯听,说,“长兴临广安,遗子无人抚。”
话音未落,韩柯已是脸色剧变,仇视与愤恨再也藏不住。
☆、第43章 骑马
正厅内的气氛,随着韩柯表情的变化一样发生了变化。原先多少有些不够正经,不够严肃,却因为韩柯几乎内心喷涌而出的愤怒与仇恨而逼得周遭氛围不容含有半分的轻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妹妹的遗言?!”韩柯见藏不住,自然不与穆语蓉废话,直接将心底的惊疑摊了开来。
“我并不知道那是恩人妹妹的遗言。”穆语蓉到这个时候,终于收敛笑意,一面与韩柯对话,一面认真思考着。
“我曾无意中收到一封信笺,信中只写了这一句话,仅仅是推测。恩人自广安来,这句话谈及广安。恩人与穆家二爷有仇怨,穆家二爷表字长兴。所以,恩人正在找的,便是这话里的遗子了。”
与此同时,韩柯一样在分析穆语蓉的话。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确实小看了面前的人,而她知道的事情,应当远不止如此。甚至,说不定他不知道的一些事,她也知道。
最初无意间救下面前的人的时候,他没有防备透露过自己来自何处,也透露过自己的名字……而信笺无论是早或是晚收到,都应该是在前阵子他们重新见面之前,甚至也可能是在他们初次见面之前。既然如此,韩家的事情,恐怕她也已经调查过了,只要她有这个能力。
韩柯审视着穆语蓉,又想,她应当是有这个能力。无论他是否感到吃惊、不可思议,那或许都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是,她不见得能有那样的底气,在这里与他谈论这些旧事。更何况,他没有从她的脸上与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怯弱。
陈年旧事,和穆国公府的连接都在于穆延善。如果面前的人在意这些事情,或许应该说,她很可能是因为在意穆延善,才会无意中知道某些事且上了心。可,她和穆延善之前有什么恩怨?但是,他们之间有任何的恩怨,都同他关系不大。
“你想知道什么?”
韩柯在心里仔细分析过一遭,方开口发问。穆语蓉却没有如他所想,顺势向他发问,好从他身上榨取到更多的信息。韩柯目不转睛,看本一脸肃色的穆语蓉,轻轻一笑。
“如果我知道你想找的人的下落,你可以用什么来换?”
她的声音与语气,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笃定。仿佛她在说话之前,便意料到了答案,而答案亦必定是她所想。
韩柯心中触动,却望着穆语蓉,郑重且坚定说道,“把命给你。”
……
与韩柯做了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穆语蓉的心情很不赖。于是,章珣叫人递话,说过几日邀她去打猎,她也即刻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且亲自写了信叫人带去给章珣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