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养精蓄镜,让萧珪等人和他们座下的马儿,全都养足了体力。从焉耆到龟兹的八百里坦途,他们全速前进,只花了两天的时间。
早在京城的时候,萧珪就曾听人说过,但凡去了西域,就不能不去龟兹。就如同异邦之人来了大唐,必然都会向往长安一样。出于好奇,萧珪早就搜集了一些与龟兹有关的信息,对它做了一些了解。
龟兹国,曾经是西域本土最古老也最强大的一个国家。此地盛行佛教,信徒们开凿了大量的佛洞,几乎不会输给莫高窟多少。
龟兹的原住民是欧罗巴人种。他们普遍的身材高大,皮肤白晰,高鼻大眼,薄唇卷毛。年轻的姑娘们身材高挑而丰腴,能歌善舞又热情奔放。在唐人的审美看来,她们是非常漂亮,也非常迷人的。
大唐在太宗皇帝贞观二十二年,征服了龟兹这个古老而强大的西域大国,并在龟兹国的王城都延城内,设立了安西都护府。
从此以后,龟兹就成为了大唐经略西域的核心所在。
龟兹最为著名的物产,就是铁器。西域各个国家与部族的铁器,大多需要仰仗龟兹的供给。如今,大唐在龟兹城内设有许多的兵工场。安西军的兵器都由他们打造。
龟兹的另一个重要特色,就是他们的音乐。龟兹音乐轻快而活泼,配合他们充满激情的舞蹈,肯有极强的情绪感染之力。龟兹的乐舞对大唐的宫廷音乐和舞蹈,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大唐的皇帝李隆基,就是一位龟兹乐舞的资深狂热粉。
总的来说,龟兹就是大唐在西域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之核心。
理论上,这里也应该就是,萧珪这位钦差大臣的行辕之所在地。
但是,当萧珪等人来到龟兹的大门口时,却被守门的兵卒们拦住了,不让进城。和他们一同被挡在龟兹城门外的,还有其他的一些商队和旅行者。
大家一同发出了质问,为何不让我们进城
守城的军士指着贴在城墙上的一张告示,大声喊道“告示明令,自己去看不识字的,听别人讲”
大家全都挤到了告示旁边来看。原来这是大都护府在今天上午,刚刚发布的一张告示,说龟兹城从告示公布之日起,一切行人只许出,不许进。
人群立刻发出了质疑和报怨之声
“这是为什么”
“我们不远千里来到龟兹,为何不许我们进城”
“我们的补给都已耗尽,不让我们进城,我们都得饿死渴死”
“还有我们的货物,也会尽数腐烂这笔损失,谁来免责”
人们喊得非常起劲,但是守城的军士完全无动于衷,始终只用一句话来回他们“此乃军府严令,谁也不得例外;敢有擅自闯关者,一概严惩”
萧珪等人在城门处观望了一阵,退后一些聚在了一起,商议对策。
秦洪说道“萧先生,龟兹一般是不会闭城的,除非是紧急军情或是其他重大原因。闭城可以有效防范,敌军细作的潜入。如此想来,这里确有可能是要打仗了。”
萧珪说道“龟兹是大唐在安西的核心治所,除了设有重兵镇守,外围的布防也非常的严密。光是为了防范突骑施,大唐就在龟兹与突骑施之间的六百里间隔缓冲带中,设立了好些个守捉城。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关卡,拓厥关。如果龟兹当真是要打仗了,那么难道说,我们的那些守捉城和拓厥关,全都已经失陷了”
秦洪说道“据我所知,拓厥关就在龟兹城的西面一百里处。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是为龟兹的最后一道军事屏障。它就如同是,洛阳的虎牢关与长安的潼关。一但拓厥关失陷,突骑施的骑兵就能长驱直入,杀到龟兹城下。看眼前的情景,柘厥关应该还在。否则龟兹早该城门紧闭,城头高架巨弩,坚壁清野严阵以待了。”
萧珪点了点头,“有道理。一百里路程对于胡人的骑兵来说,纵马飞驰转瞬即到。龟兹突然宣布闭城,可能是与前方战事紧张有关。”
严文胜说道“先生,我们何必在此,猜来猜去”
萧珪说道“你有何高见”
严文胜小声说道“安西大都护府,就在龟兹城内。先生何不直接亮明钦差大臣的身份,大摇大摆的走进都护府,听那里的将官们恭恭敬敬的向你汇报此间的军情,详详细细的解释闭城的原因呢”
萧珪说道“那我早在蒲菖驿的时候,就该一路北上直接去往伊州。从北庭都护府那里,开始我的钦差大臣奢华之旅。倒也省得,多吃这么多的苦。”
严文胜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先生,在下不是怕吃苦。只是现在,龟兹的城门都不让进,我们能去哪里呢”
萧珪朝城门处看了一看,那些路人还在吵闹不休,但是他们想要挤进那一扇大门的可能性,越来越接近于零。因为守城的军士非但没有做出半点让步,还增加了许多人手,并且亮出了一排弓箭,以防有人强行闯关。
秦洪说道“看来,真是出了大事。否则,都护府不会出此下策,与民为敌。”
萧珪问道“老秦,这一带你们比较熟。既然龟兹城不让进,那我们就得先找一个落脚之地,过了今晚再说。”
“先生稍等。”
秦洪把他的老兄弟们叫到一旁稍作商议,然后回来告诉萧珪“先生,龟兹城外的三十里之内全是军事重地,只有军堡和关卡,没有牧民和百姓,也不许旅行之人擅自露营。如果不进龟兹城,那我们就得赶在天黑之前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自己露营。”
严文胜有点不死心,“先生,当真不进龟兹城吗”
萧珪微微皱眉寻思了片刻,说道“我会进城的,但不是现在。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对安西四镇和前线的战况,仍是一无所知。”
秦洪问道“先生是想,亲至前线了解战况”
萧珪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没有亲自深入的调查,我在面对安西将官的时候,就会满头雾水、不知所云,甚至不辩忠奸、任人摆布。等我回了京城面对圣人的询问,那我也就只能胡说八道一气,误国误军又害人。你们希望,我变成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混蛋吗”
答案显而易见,大家用笑声代替了回答。
秦洪说道“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我等老兵愿意陪着先生赴往前线,走这一趟”
“我们也愿意”严文胜等人,一同大声附合。
萧珪面露微笑,点了一下头,“好,我们走”
大家全都骑上了马儿和骆驼,绕开龟兹大城,向西而去。
龟兹城外,广袤而平坦的大地之上,行人寥寥,一片苍茫。
萧珪一行二十余骑向西奔腾而去,留给古老的龟兹城,一串孤独而固执的背影。
戍立在城头上的军士们,指着他们的背影,议论纷纷。
“那是一群什么人,为何会要向西而行”
“所有人都在向东奔逃,或要躲进城中避难。他们莫非就不怕死”
“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上报都护府”
“不用了。等他们到了柘厥关,自会折返而回。到时,他们就会和那些耗在城外的行人一样,大呼小叫不肯离开。”
次日午时左右,萧珪一行人来到了柘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