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演变到了这个份上,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傅清源这个莽夫,其实早就已经钻进了萧珪给他备好的圈套之中。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只顾使尽蛮力、拼命挣扎。结果就是,那个圈套在他头上越套越紧。
话说回来,萧珪给傅清源准备的这一个圈套,就算傅清源早就看到了,他也跳不开。因为萧珪的手上紧紧的抓着傅清源的把柄,如果他不就范,萧珪就能叫他对簿公堂。那么傅清源就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岳文章
所以这个圈套,不全是阴谋,更多的是阳谋。
旁观者清的蓝庆元,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问题。他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为大获全胜的萧珪击节赞叹
帅灵韵把沾好墨的毛笔递到了傅清源的面前,面带职业的笑容,说道“傅掌柜,请你签字画押。”
“我、我”傅清源喃喃失语,两手瑟瑟发抖。
帅灵韵轻声道“放心,这不是公堂问案的签字画押,既不杀人也不抄家。”
傅清源感受到了眼前这位美人的柔声细气之中,夹带的冷冰冰的人生威胁。假如现在还不签字,那可能真就只能等到对簿公堂之后,再去画押了。到那时,自己的结局可能就会如同岳文章一样
傅清源又恨又恼又恐惧,他狠狠的咬一咬牙,如同抢劫一般从帅灵韵手里把那只笔拿了过来,在一式两份的契约书上稀里哗啦的签了字,再又摁上手印。
帅灵韵收回了其中的一份契书,面带笑容的对着傅清源微微鞠躬,“还请傅掌柜尽早结算钱款,履行合约。”
“你催也是无用。”傅清源皱紧了眉头,郁闷的说道“十亿钱这么大的数目,怎么也得凑个一年半载,”
帅灵韵微然一笑,“小女子有必要提醒傅掌柜,约书上可都写得清清楚楚,三天之内钱货两清。否则,我们只能对簿公堂。”
“三天”傅清源惊叫了一声,连忙翻开约书,“哪里,写在哪里”
他身边的凌大富也急了起来,“傅掌柜,你怎的不看清楚就把约书给签了”
“你不也没看吗”傅清源气乎乎的吼了回去。
翻找了一阵,二人看到了,“当真是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去凑这么多钱”
正在饮茶的宁涛,悠悠然说道“傅掌柜,缺钱可以找人借嘛比如宁某人出远门的时候,向来就有携带巨额信票的习惯。倘若看到什么好的货物,便可随行带回凉州去。”
傅清源郁闷不已的咧了咧牙,警惕的问了一句,“你先说,多少利息”
宁涛呵呵一笑,“自家兄弟,这样说可就见外了。随便来个四五分的利,表示一下就可以了。”
“你这是高利贷”傅清源气煞了,“宁涛,你怎不去拦路抢截”
宁涛撇了撇嘴,“你可以不借,没人逼你。”
邓如海干咳了一声,“既是自家兄弟,我得说句公道话三分利确实高了一些。傅掌柜,我这里有便宜的两分利,你考虑一下吧只不过我没有宁掌柜那么财大气粗,最多只能借你两亿钱。”
宁涛不满的叫了起来,“邓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哎,自家兄弟,能帮就帮一下嘛”邓如海貌似憨厚的笑道。
范子和也插了进来,高声说道“邓兄言之有理。兄弟有难,必须相帮。我荆州分号虽是穷了一些,但我此行北上也是带了一两亿货款,准备从帅东家这里办一批畅销的新式家具回去。傅掌柜,我也只算你两分利,怎样”
宁涛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好吧好吧,宁某斗不过你们。傅掌柜,我也只收两分利了。你看如何”
萧珪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心里偷着乐。
傅清源脖子都要气粗了,咬牙点头,“好兄弟,真是一群好兄弟”
“那是自然。”宁涛笑眯眯的点头,“若非自家兄弟,谁肯借钱给你傅掌柜你就说吧,想要多少宁某今天就可以拿给你”
傅清源咬牙切齿的闷哼了一声,“借我八亿钱,年后过了正月,立时便会还你”
“好嘞”宁涛一口应了下来,“散会之后,立刻给你”
傅清源坐了下去,低着头黑着脸,不再吭声,像一条被人痛打过后的落水之犬。
萧珪喊了一声“换茶”, 然后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了。清尘带着几位女婢走进来,给所有人更换新的茶水。
众人也都各自放松,稍作休息。有人起身离席,去行方便。刚刚闹腾得最凶的傅清源,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
萧珪感觉,这像是一场球赛刚刚打完了半场,双方队员正在进行中场休息。
过了片刻,萧珪的一盏新茶才饮了三分之一,刚刚外出解手的邓如海回来之后,与范子和说了两句悄悄话。然后范子和就走到了萧珪身边来,小声道“请为大东家更衣。”
萧珪知道有事,点了点头与范子和一同走到了客厅外,往后院而去。
拐过一个弯四下无人之时,范子和请住萧珪,小声道“萧先生,卫春白托邓如海前来传话,说有事想要和你私下商议。”
萧珪不由得笑了,“开会不就是为了议事吗他有事,为何不在会上与我相谈。”
范子和说道“大约是傅清源的前车之鉴,卫春白不想把场面闹得太过难堪。所以他想,直接和大东家私下恰谈买断分号的价码。”
“他是这么说的”萧珪问道。
范子和答道“邓如海是这么跟我说的。但他也说了,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应该,八九十不离十。”
萧珪寻思了片刻,问道“他人在哪里”
“在西客院。”范子和道,“我陪萧先生一起过去。”
萧珪点了点头,与范子和一同来到专门招待客人住的西客院。
卫春白与卫可友、谭浩三人果然都在这里。见了萧珪过来,他们一同上迎,叉手施礼而拜。
萧珪平静的看着他们,说道“三位大掌柜,找我何事”
卫春白说道“大东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想脱离商会,但我们不希望如同傅清源那个莽夫一样,在年终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徒增无数笑柄。所以我们想要和大东私下谈一谈,这个买断价码的问题。”
萧珪沉默不语的盯着卫春白,看了半晌。
卫春白最初还能站直了腰竿,正视萧珪。片刻后,他满心忐忑的挪开了眼睛,不敢再与萧珪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