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觉得贾琏说的很有理,自己是有点介意过头了,很多人就是无端挑刺。明明悲剧,嫌弃不搞笑。写了喜剧,又骂说不够情深。还是不要理会好了!
贾赦心里忽然畅快不少,忽见到小丫鬟端着一碗汤过来,问说是姜汤。贾赦忙端起来,灌进嘴里。
“今儿早上起来正觉得不舒服,感觉是受寒了。我刚提一嘴,儿媳妇儿就麻利的来孝敬我。琏儿,你真娶了个好媳妇儿。”贾赦哈哈笑道。
贾琏扫视一下眼中有话的丰儿,跟她道:“就回说已经喝了。”
丰儿明白二爷的意思,就照此回复,二奶奶果然开心。
李永信打发人传信过来,告知在贾琏那些搜集而来的硫磺、生石灰都按照贾琏的吩咐,已经分发到各地的小农学堂了。
牡丹花开,正逢太后千秋。
御花园内的牡丹阁上百品种齐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太后忽想起贾琏来,问起他今年可否有新鲜的品种没,身边人竟都答不上来。仔细询问方知,贾琏因为锦鲤之事,被皇帝惩罚。皇帝早已经断了他对皇宫所有种类的供应。
太后有点不开心了,带着皇帝去瞧她的小花园,什么‘富贵满堂’、‘红粉佳人’之类,还指着凉亭内摆放的几株开得正好的兰花,“哀家的花园内能有如此春色,多亏他的功劳。没他提供的法子,哀家这几株爱兰早就死了。你再瞧瞧这些牡丹品种,多鲜亮啊,我看了便欢喜。当初不过是死几条鱼罢了,哀家能多受惊?皇帝处置他的事儿,怎么没跟哀家说?”
“这种小事哪能劳烦您呢。”皇帝笑哈哈道。
太后偏头,故作不高兴道:“别的小事儿哀家也就不管了,但这孩子甚和哀家心意,哀家要管。再说了,他是静芯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皇家人,他正经要叫哀家一声外祖母。”
皇帝淡笑应承,今儿个是她老人家的生日,她说什么都对,说贾琏算皇家人,那就算是皇家人。
“这百官贺寿的时候,唯独就那么一张脸有看头,你还把那孩子给哀家弄走了。”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踱步往前走,又说起前段日子那个生病嫔妃的事儿。
“你为了她,竟连皇后宫里都不去了。”
“儿子并没有多宠爱她,只是在试探一个人。”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皇帝便不加以掩饰了,“说到死鱼的事儿,瞧了,儿子正因此怀疑有人在利用您。”
太后稍微动了下眼珠子,就立刻想到皇帝在怀疑皇后。若要是再往深了想,那就很有可能事关皇储的问题。自己的儿子,太后心里清楚,他最不喜欢别人掺和他的政事,遂太后只跟皇帝道:“别的哀家没那份儿心去管,但贾琏这孩子哀家喜欢,你可不能伤了他。他什么性情,你该知道,干不出什么坏事的。”
皇帝点头,表示心里有数。太后今儿个如此说,倒是令他对贾琏更加信任了。老人家的眼光总是会毒辣一些,特别是她母亲,看人素来很准的。所以太后的话,于他来说很有参考的意义。
皇帝对贾琏是越来越惦记了。
……
转眼到了六月,江南雨季连绵,雨水与往年相比,尤为偏多。
接连阴绵数日,天气一旦放晴,温湿热的环境便成就了病菌的温床。
水稻、麦子等农作物爆发出病,江南地区最重,还有与其相邻的几个地区也爆发了类似的疾病,但受灾情形比较轻,远不及扬州那边严重。
病害区的小农学堂,按照贾琏当初‘一旦爆发病害立即上报’的要求,将所有农作物的病害特征搜集后,绘画成图,并以文字表示,加急呈表给了贾琏。犯蚜虫病的还可以用当地小农学堂储存的烟叶水控制,但其它的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得知此事,紧急召见贾琏进宫。皇帝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见贾琏的时候都止不住自己的两只脚,背着手来回在贾琏跟前徘徊。
“好不容易今年雨水丰厚,本以为是个风调雨顺的大丰收年,万没想到西北马铃薯病害刚除,江南地域又出了这种事。”
贾琏看得眼晕,干脆低头瞧自己的脚尖。
“爱卿啊,此事非同小可。江南若遭了灾,朝廷的半个粮仓就没了。不但没了,还要调粮赈济他们。国库哪还有粮!老百姓们没东西吃,西北的军士们等着打仗也没东西吃。大宋子民饿殍街头,我西北将士们计算能吃饱饭,听到这些消息,必要心系家人,士气低落。再有,那些西北蛮夷们若听这种消息,定然会士气大增,下定决心讨伐我大宋。到时候灾荒碰上战乱,这国家民不聊生,还保不保得住!”
皇帝碎碎念完,终于停下来,狠狠一掌排在桌上。
这一声打得很响,在殿内有了回声。
贾琏仍旧是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态,半颔首看着脚尖,神态未起波澜。
皇帝发泄够了,望着贾琏这副态度,愣了,“贾琏!你就半点不操心?”
贾琏:“雨季高温,发病实属正常情况。我看了各地小农学堂呈表的图画,不出意外,除了有跟西北马铃薯得了类似的蚜虫病之外,还有白粉病、锈病和褐烂病。”
正常情况?皇帝张了张嘴,本要骂贾琏这话太过张狂,忽听他平淡自信的陈述出几种病的名字。皇帝忽然感到一个软木塞子堵在了嗓子眼,什么挑刺儿的话都说不出了。最关键的是,贾琏说的这几种病,他根本就听不懂,从来都没听过。
当皇帝这么多年,以前也曾有地区闹过病害的,户部的人只是呈报说什么东西有了病害,导致颗粒无收之类,从未具体呈报过病害的名字为何,或许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病害到底是什么,根本没有贾琏琢磨的精致。
作为一位明君,首先要做到得就是体恤百姓疾苦。皇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几种病的情况,遂开口问了贾琏。
贾琏似乎早料到皇帝会问,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来,一共卷了三幅画,还是上了色彩的。
皇帝凑过去看。
贾琏指着第一幅,便开始滔滔不绝:“这就是白粉病,主要危害小麦的叶子,病害出气会在叶片上会有黄色小点,大概就是这片叶子上的呈现的样子,然后就会慢慢扩大成类似圆形的病斑,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粉状霉层覆盖……”
“什么叫霉层?”好奇皇帝开口问。
“霉层就是一层发霉状的东西,就像食物放久变坏,上面长得那层白白的东西。”贾琏觉得自己这么形容挺通俗的,皇帝应该懂。
皇帝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假装像是懂了,其实心里在合计着,食物变坏长得那层东西又是什么样?皇帝生怕会被臣子笑话,所以没继续开口问。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若出口说自己不知道,岂非显得他太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了。事后,皇帝打发人特意把食物放坏,给他看了看就霉层到底什么样。
“这个霉斑早期单独分散开的,渐渐会变成大霉斑,覆盖整片叶子,影响光合作用。呃,这个光合作用的意思就是……”贾琏不用皇帝发问,开始主动解释他认为不好理解的词,细致讲解,重复几遍也不怕。他以前上课的时候,经常一天重复地不停地在讲同样的内容,已经形成习惯了,不会觉得倦怠。
贾琏如此大概讲述了一下午的时间,皇帝的脑袋几乎都被念成了两个大。
皇帝是想听的,听是听懂了,还是觉得挺勉强,总感觉贾琏在快走,而他跑着都追不上。这让皇帝猛然想起自己年少时候,被父皇逼迫早起晚睡必须读书的日子。还真有点怀念!
皇帝缓了缓神儿,喝口茶,赞叹贾琏道:“你的确做足了功课,术业专攻极为深致,绝非凡人,真乃我朝务农第一人。”
贾琏刚要回话,被皇帝连忙抬手制止,“你不要说,朕现在就想题字一副送你。”这真是个岔开话题的好办法!不然,又该听个没完了!
皇帝大笔一挥儿,一边心里腹诽,一边儿写了四个大字,当即赐予贾琏。
贾琏谢恩之后,皇帝便皱着眉头问他:“你这孩子现在还生朕的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