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飞卿笑道:“这儿就让那丫头布置,给人们当个散心的地儿就行。”
“这样最好。地方又不是不够用。”
两个人逗留一阵子,走到西面的花园,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
虽说还没完工,但是透过新移栽过来的花草树木,蒋徽想见的到,比之东面的古朴厚重,西面的氛围清新怡人。
不得不说,他和薇珑考虑得实在周全。
离开之际,恰逢管三过来。这档子事,他比董飞卿更上心。
见礼之后,管三问董飞卿:“到里面坐坐,书院的章程,我又修改了一些纰漏,你听听?”
董飞卿摆一摆手,“不管。去找叶先生。”
管三非但没有不悦,反倒笑呵呵的,“那正好。最烦跟你商量什么事儿,巴不得你早些做甩手掌柜。”
董飞卿哈哈一乐,“打今儿起,我得在家中消夏,真要撂挑子一阵。你多费心。”
“成。”
下午,董飞卿去了外院,和几名手下闲谈。一向如此,得空就会跟手下天南海北地说笑一番。
蒋徽鼓捣了一阵香料,张罗着把正屋、书房重新布置了一番。
其实早在立夏的时候,就该换上夏日的家具,可是手头事情不断,内外院的仆人也不得闲,便一直推迟。
忙碌一阵之后,室内的坐垫、椅搭、大迎枕都换成了清爽的天青色,寝室的床挂上纯白色绣翠竹的薄纱帐,铺上凉簟,换上用荞麦皮、茶叶、决明子等做枕芯的药枕。
药枕的功效是清脑明目。她希望自己平时少犯几次迷糊。
书房那边,在地上铺了很大一张凉簟,西北角加了一扇落地屏风,屏风后放了一张凉床、一个衣架——夏日里,她喜欢闻着书香、躺在凉床上看书。
董飞卿回来,看到布置一新的居室,颇觉惬意。
晚间,蒋徽把一件需要修补的瓷瓶拿到书房,打发时间之余,也想享受一下刚布置好的环境。
偏生董飞卿无意间又跟她捣乱,正忙碌的时候,他拿着两本账册走进来,要清算出具体的数额。
蒋徽便将书桌让给他,索性在地上加了一盏灯,坐在凉簟上忙碌。
董飞卿一面翻阅账目,一面用心算算出数字,同时记录下来。
全神贯注地忙碌到中途,毛笔和昨日一样,又掉毛了。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拿笔之前应该仔细看看。他在心里数落自己的同时,习惯性地甩了甩笔。
此刻的蒋徽已经修补好瓷瓶,正把瓷瓶抱在怀里抆拭,墨汁有两点落到了瓷瓶上,一点落到了她纯白的夏衫袖口上。
她缓缓地转头望向他。
董飞卿真忘了她也在书房,察觉到她不善的注视才回过神来,展目看过去,又是抱歉又是好笑:她气鼓鼓的,但因为盘膝坐着,又抱着个大瓷瓶,便一点儿气势也无。
对视片刻,蒋徽转回身,用力抆去瓷瓶上、身边凉簟上的墨点。
“修补好了?”董飞卿没话找话。
废话。蒋徽不应声。
董飞卿放下笔,到凉簟另一边蹬掉鞋袜,转而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的颈子,眼里尽是笑意。
蒋徽把瓷瓶放到一边,瞪了他一眼。
“在书房里,都是在桌前坐着、站着,谁像你似的往地上跑?”语毕,朗声笑起来。
“……”蒋徽看着他爽朗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不自主地随之笑起来,“真是拿你没法子。”
之前一直担心,他因为董家相关诸事心绪低落。现在看他这样,放下心来。
“真忘了你也在房里。”他说。
蒋徽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算了算账,“明日我就把那些便宜的笔收起来。这件衣服料子很好的,足够换好几十支了。”头一次觉得,贪小便宜吃了大亏。纯白的衣服染了墨点,基本上洗不干净。
他坐到她身边,又笑起来。
蒋徽抬手,抚着他线条锐利的下颚。看他这样高兴,是一桩美事。“前两日我还想,以后应该不会有被你气到的时候了。哪成想,今日就跟我来这么一出。”
董飞卿揽过她,“真相敬如宾的话,也没意思吧?”
蒋徽想一想,“也是。”
他柔和地道:“惹你生气的时候,一定不是成心的。”
“看出来了。”蒋徽笑道,“我总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你惹得炸毛。”
“等你到书院当差的时候,我估摸着少不了。”为她去书院的学生少不了,而且大多数都是男学生。
“那可没法子。不是说了吗?我这是夫唱妇随。”蒋徽明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再说了,我觉得在书院做事特别好。在外边的时候总是想,要不要去富贵门庭之中,收个可爱的小学生。”
“为什么只是想?”他问。
“只能想想。”蒋徽侧头看着他,“收了学生就要尽责,总不能过完做先生的瘾就跑掉。但要是长时间教书,就不能去找你了。”
董飞卿心头涌动着温柔的波澜,“要是这样喜欢,等到熟悉了书院的条条框框,情形又允许的话,就做教书先生,想做多久做多久。”
“真的?”她眸子更为明亮。
“真的。”他没正形,“我吃飞醋是小事,让你顺心是大事。”管不了她,还管不了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