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徽洗了头发,等头发干透之后才回到寝室,对上董飞卿没好气的面容,理亏地笑了笑。
她走到妆台前,随手拿起银簪,嘀咕道:“难得做一次贼,就被你抓到了。”
董飞卿还是懒得搭理她。
蒋徽转到他近前,在床畔落座,一面用银簪将长发松松绾起,一面和声道:“我在外被追杀的事,有可能是倾慕你而无法如愿的女子所为,对不对?我现在可以确定,在江南遇到的蹊跷之事,不是谭家所为。”
随即,她把程夫人的说法换做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毕竟,他态度很差,她不能冒险让婶婶陷入被埋怨的境地,末了道,“去曾家,在你看来是莫名其妙,在我这儿,却是怀疑的人之一,别人我还没打听,就先去看了看她的情形。这有什么不对么?”
谁说她不对了?他是为这些生气么?董飞卿目光凉凉地凝着她。
“别这样成不成?我错了还不行么?”蒋徽双手握住他一只手,轻轻地摇晃着,“打我几下解解气?”
“……”
“诶呦,这是真跟我没完了么?”蒋徽犯愁地看着他,“看你这样子,我都不敢亲你了。这要是让你一巴掌推一边儿去,我得好几年在你跟前儿抬不起头来。”
董飞卿心生笑意,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求求你了,饶我一回,成么?”蒋徽留意到他目光的转变,心里轻松不少,“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么?你正一心一意着手书院的事儿,不想你为乱七八糟的事儿分心。在我看,这些真是犯不上与你说起的。”
她穿着粉红色的寝衣,衬得气色更好,小脸儿粉嫩嫩的。语声特别柔软,神色像足了犯了错的小孩子,越来越底气不足。
董飞卿见好就收。毕竟,他们两个相互不愿提及、对方也不追问的事情太多,他要是一直跟她耗着,她一个不高兴,跟他翻旧账的话,对谁都不好。
他把她拉到怀里,手掌拍了她翘臀两下,“小兔崽子,下不为例。”
蒋徽笑着,乖顺地点头,“嗯!记住了。”随即,才把真正的原由告诉他,“……其实是婶婶提醒之后,我觉得有道理,才想着手查证的。”
“往后,这种事,交给友安、刘全。”董飞卿道,“哪有连这样冒险的事都亲力亲为的?”
“……别人办,我不放心。”犹豫之后,蒋徽选择如实告诉他。
“……那就告诉我,让我陪着你。”董飞卿掐了掐她唇角,“不然以后不准跟我一起出门。”
蒋徽虽然不情愿,到底是点头应下,“好吧。”
董飞卿这才问起最不解的一件事:“你去曾镜病故的正屋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闲得横蹦,大半夜给人驱邪去了。”
蒋徽笑起来,如实相告,末了道:“我没白去。用布料蒙住镜子、悬在厅堂的桃木剑,都是寻常驱邪降鬼的手段。”
董飞卿目光微闪,“这事儿倒是有点儿意思。”
“是吧?”蒋徽喜形于色,“要是白天去就更好了,说不定能在一些地方找到符咒。”
“你这是本末倒置。”董飞卿不知该气该笑,“回头让刘全、友安打探一番才是正经事,你管曾家到底闹不闹鬼做什么?”
蒋徽听了,笑起来。
董飞卿又问她:“除此之外,发现了什么?”
“具体的,没什么了。”蒋徽仔细回想,把听到的关于什么人十天还是五天进曾家的主仆对话告诉他。
董飞卿斟酌片刻,起身下地,麻利地穿上外袍。
“……你要去做什么?”蒋徽不解。
“让友安去翻翻曾家的账册。”如果陈嫣是买凶追杀蒋徽的人,那么,这两年多,一定有大笔支出,走账的话,不外乎是立个名目。如果买凶追杀只是走情面,那么,陈嫣也少不得时时赠送一些非常拿得出手的礼品给对方。他说完,走到外间,拿起蒋徽带回家的堪舆图,去了外院,亲自吩咐友安一番。
蒋徽有点儿同情友安。翻人家账册,还要找到蹊跷之处,比她找堪舆图要辛苦百倍。
等到董飞卿折回来,她迟疑地问道:“你能跟我说说陈嫣么?以前你们认不认识,有没有过节?”
第41章 前缘
“陈家与董家常有走动, 定亲之前,似乎在董府见过她。”董飞卿宽衣歇下,“至于过节——”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退亲的事一出, 没有也有了。”
蒋徽道:“那件事的原委, 跟我说说吧。”
“……行。”董飞卿梳理一下记忆, 与她说起那门亲事的始末。
董飞卿的亲事, 主要是由董志和、董夫人张罗,前者觉得哪个门第不错,便让后者寻机相看适龄的闺秀。
或者是反过来,董夫人看着哪名闺秀不错, 便让董志和斟酌一下闺秀所在的门第如何。
有几门亲事, 刚有点儿苗头, 董飞卿便搅黄了, 用的法子很简单, 只要把董家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知对方, 只要对方没过够安生日子, 便会打消结亲的心思——董家婆媳不和几乎成了门风,董志和的原配、继室都与董老夫人不和, 区别只在于有无闹到人尽皆知。
再者, 董飞卿是不受待见的嫡长子, 董佑卿则是继室所生, 也是嫡出。显而易见, 凭谁嫁了董飞卿, 在董家的日子都好过不了。
如此,亲事总是八字有一撇了就泡汤,董志和觉得不对劲,苦于抓不到把柄,便没在明面上说过什么,但是看到董飞卿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抵是怀疑或认定董飞卿阻挠婚事的缘故,与陈家定亲,董志和另辟蹊径:自己与陈嫣之父陈润林私下说定,第二日,董夫人、陈夫人便代替董飞卿、陈嫣交换了信物,随后才做门面功夫,请了英国公顾景年及顾夫人在中间说项。
顾景年在年少的时候,没少做糊涂事,但在成婚之前得了程询至交的点拨、帮衬,好歹走上了正道。
程询对顾景年,态度一向是淡淡的。
近年来,顾景年很有点儿打定主意谁也不开罪、做老好人的意思,在首辅、次辅之间是谁也不开罪、有事一定帮忙的做派。因此,与发妻痛痛快快地应下了说媒一事。
董飞卿获悉之后,结束了长期住在程府或唐府的日子,回到董家,着手周旋。
他去过顾府几次,把自己的心迹如实告知夫妇二人:“我如今无心成亲,绝不可能娶陈家闺秀,我料想着,谁也不可能压着我与谁拜堂成亲。这一点,还请二位长辈成全,将这一点告知陈家,让他们寻个由头退掉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