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地看着采薇,坐等她听了这句话来给他挑刺,哪知采薇又四下看了一圈后,竟然点了点头,“殿下在这上头确是明白我的心思,只盼殿下能在别的事上也能明白我的心意才好?”
秦斐冷哼一声,“本王猜你现下的心思便是想本王快快滚蛋,那本王就如你所愿。”
郭嬷嬷瞅着临川王大步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我怎么觉得殿下他其实待姑娘还是很上心的,姑娘也别总是对殿下冷着个脸,你们俩总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啊!”
采薇有些无奈地揉揉额角,“妈妈,我先前不是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我同殿下不过是各取所需的挂名夫妻罢了。他娶我一是为了给他哥哥一个没脸,二是看上了我的丰厚嫁妆,虽然被伯府贪了大半,但圣上又赐给我三百六十顷田产,每年的收益全都给他拿去花用,算是换来他这样一个夫主护着,免得我一介孤女不好在这世上过活,易于受人欺凌。”
“可是老奴还是觉得殿下待姑娘有些不一般,处处护着姑娘,在王府里护着您没怎么受婆婆的气,还有方才在伯府门前把赵家那五小姐教训得可真是痛快!”
“奶娘,我不是说过了吗?殿下护着我,不过因为圣上赐给我的那些嫁妆田产,那圣旨上说得明白,若是哪一天我身故了,那些田产仍是要收归国库的。他若是不好生护着我,又怎么能让我长命百岁,他也好一直都能花我的田租呢?”
“殿下待我的种种好处都是有他的目的的,并不像妈妈面儿上看到的那样简单。我和他既无夫妻之实,更不会有什么夫妻之情,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各取所需,只怕这挂名夫妻倒反能做得长久。”
“唉!姑娘既觉得这样好,那就好!只是这堂堂郡王竟连妻子的嫁妆都要拿来花用,真真是世风日下,这世上的男人们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郭嬷嬷一想到自家姑娘每年要拿出两三万两银子给秦斐花用,顿时又觉得这位殿下面目可憎起来。
其实秦斐娶她哪是为了她那点子嫁妆,而是所图甚多,不但要采薇出银子给他用,还要她出力替他做一些事情。只是这一层,因事关他所做的那些暂不能见光的事,采薇怕走露了风声,不便跟杜嬷嬷她们明说,只得就让他背上一个吃软饭的黑锅。
坐了一天的马车,采薇洗漱完之后,练了一小会儿字,觉得有些冷了,便到炕上准备安歇,想是因为换了地方,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若是此时能有一本书看就好了。不免又怀念起她父亲在日可以尽情看书的美好时光,可是那样的快活日子在父亲去世后也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长叹了一声。
屋子里立刻就有一个声音道:“好端端地,王妃怎么叹起气来,难不成是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采薇从炕上坐起,裹着被子道:“殿下怎么又来了?”
“本王怕你一个人刚到新宅子,觉得漫漫长夜、孤单寂寞,特意来陪陪你。”秦斐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衣裳带子。
“殿下,咱们当日可是约定好的,分房而居,殿下这是又不打算信守承诺了吗?”
“唔,虽然本王确实答应过你,不过,这事急从权,还请王妃看在本王今晚没地儿住的窘境下,先收留我这一晚上吧?”
“圣上赐给殿下这么大一间别院,光是屋子就有一百多间,殿下会没地方住?”
“没有!这屋子虽多,可都还没修缮整理、铺陈摆设,连被褥都没有,怎么住人?”
采薇蹙眉道:“殿下可别跟我说您连您自己的居室和书房也没修缮整理?”
“是没修缮,因为本王没钱了,你也知道,本王最近缺钱的很,是以只修缮整理了王妃住的这处院子。”秦斐摊摊手。
“看在本王今儿给你当枪使的份儿上,好歹收容我一晚上呗!”
“那殿下也不能睡在这里,那边不是还有个罗汉床吗,殿下大可以去那里睡,何必硬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那张床底下又没烧炕,晚上睡着太冷,若是冻坏了我,看以后还有谁来护着你?”
“那殿下当日为何不在它底下也烧个炕?”
“咳,本王这不是缺钱吗!反正本王就算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采薇想起新婚之夜,这厮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虽然是没碰她脖子以下的地方,可是脖子以上却被他又亲又咬了个遍。他要是今晚再重来一遍,她能不怕吗?
她一咬牙,“那殿下睡在炕上好了,我去睡罗汉床。”
秦斐见她真要起身过去,忙按住她,“哎,你别动,本王是逗你玩呢!其实我过来,是同王妃说一声,我今儿晚上要出远门,连你这屋子也不住。”
出远门!这人什么时候出门还会特意来跟自已说一声?
采薇立时想到一事,便问道:“殿下可是要去泉州?您要亲自去料理那海运之事?”
“嗯,此等大事,还是我亲自去办才能更放心些。”
“既然殿下又要私自出京,旁的事情可都料理好了,尤其是宫里头——?”
“如今情势紧迫,越早办妥海运之事,本王才能有足够的银子来筹谋准备。至于圣上那里,我今儿进宫去跟他谢恩的时候,跟他保证说我会乖乖地待在这处别院陪着王妃好生静养,每日给他写一封家信,等到两个月后他生辰那天再亲自去宫里给他拜寿。”
“这两个月他应该不会再召见我,若是真有什么人来宣召我入宫,你就说本王为了给圣上置办寿礼,又跑得没影儿了。喏,连这两个月的家信本王也都给你准备好了。”
采薇看着秦斐塞到她手里的一叠书信,见第一张上只写着寥寥几个字:“叔叔安好,侄儿今日读了一章《论语》,觉得孔夫子真圣人也!”,完。
她忍不住翻过这张,见第二页上仍是寥寥数字:“叔叔安好,侄儿今日读了一章《孟子》,觉得孟夫子真亚圣人也!”,完。
在夸了七、八位圣人之后,纸上总算出现了点新鲜东西,但也不过是“叔叔安好,侄儿今日在西山猎到了一只兔子。”“叔叔安好,侄儿今日在西山湖里钓到了两尾鲤鱼。”之类的流水帐。
“殿下的文笔可真是好啊,比八股文还让人看不下去。”采薇点评道。
秦斐嘿嘿一笑,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又塞给她一叠信封,“这些信封我也都写好了,你只要按着日期每日往里放上一页信纸,封好后交给这宅子的管家许公公就好。”
采薇将东西收好,一回身见秦斐换好了出外的衣裳却还在那里立着,不由奇怪道:“殿下不是赶时间吗,怎么还不走?”
“本王只不过在想这夫君眼看要出远门,王妃难道就没个什么表示?”
“殿下想要我有什么表示?”
“比方说送给本王一个香包啊什么的,也好让本王拿着一路上好睹物思人?”
“殿下还是专心想您的大事要紧。”
“就知道王妃是个小气的!哪,这是本王给王妃的临别之物。”
采薇见他就跟变戏法似的,忽然从身后拎出一包方方正正的东西来。她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包新出的书籍,顿时大喜过望。
秦斐得意道:“怎么样,本王的这份临别赠礼,可中王妃之意啊?只盼王妃每日翻看这些书页的时候可别忘了送书之人才好!”
他说了两句,见采薇只顾着在那里如饥似渴地翻看那些书,看都顾不上看他一眼,只怕他说的话也全都没听见。只得抱怨了他媳妇一句没良心,悻悻然地往外走去。
“殿下!”他一只脚已经跨出房门,身后终于传来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