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蔚眼珠瞪得老大,“所以现在只有我们知道?这一国公主的身世谁可以隐瞒得住?”
欣桐并未作答,只是眸光悠然地注视着镜中的满耳。
媛姬本想细究此事,但她的目光被此时圣台之上骤然出现的一对背影钩住了。
背影是一男一女,女子是一头灰褐色的及地长发,发色有些微微发红,当她转过身时,媛姬看到了一张圆嫩似水的鹅蛋脸,看到了那从额头到鼻尖、从鼻尖到下巴都很柔和的弧度,她眼角微弯,浅浅地笑着,眼眸中是柔情与恬静,期待与幸福。
再次看到叶刺,媛姬的内心既平静又复杂。
她就是那夜圣宫之中与欣桐一并疾驰赶来的女子,当时的她还是天山帝国右护法,她的手腕上还戴着古铜色的赤旋链,当时在赤旋链的作用下,她的头发正如她此时身旁的男子一样,美艳的血红色。
她就是那个四十年前只身闯入玄鸳为自己盗取灵生玉的女子,但也是那个私闯夙仙圣坛放走肃钰用尽全身气力封住的仙冥恶灵的女子,也是这个女子,让玄鸳如今国壮军强,这个女子,究竟是坏是好,是敌是友呢?媛姬这么想着。
而此时叶刺身旁的男子也转过了身,当媛姬的目光触到他的面庞时,浑身不禁一阵寒颤,手心的冷汗骤然冒出。
虽然媛姬在他转过身前,就已经告诉了自己无数次,看到魔梓焰时不要心慌,不要有任何波澜,要镇定,要平静,因为他不是肃钰,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但此时此刻媛姬的眼眶还是泛起了红潮,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镜中的他。
他有着仙气凛然的一字眉,俊美挺拔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侧面四高三低的完美弧度,配上超凡的气质,在媛姬眼中,他就是肃钰,活生生的肃钰,就是那个为自己与天山帝国放弃了所有的天神之子。
在这之后,媛姬忘记了接下来圣坛之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忘记了镜中的魔梓焰对着举国子民说出的话,忘记了盛况空前的玄鸳塔上那骤然绽放的璀璨极光,忘记了他与她的拥吻……
媛姬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魔梓焰身上,世上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万籁俱寂,一切与眼前男子无关的人和物都消失了。
五彩的天空消失了,庄严肃穆的玄鸳塔消失了,鼎沸的人群消失了,满耳渴念也消失了,就连叶刺最终都成了透明的。
媛姬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火发红眸的男子,她甚至想着眼前他的头发与眼眸能瞬间由妖艳勾魂的血红色变成淡雅神圣的青蓝色,她想着眼前的他能突然变成一条如圭如碧的天海巨龙,用蓝如万里晴空的眼眸凝望着自己,并同时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他不是魔梓焰,他的名字,叫肃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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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当众赐婚
“我魔梓焰,愿与叶刺结为夫妻,此生此世,互敬互爱,不离不弃,与其共享六同之命,同知同忆同忧乐,同感同运同生死。”
“我叶刺,愿与魔梓焰结为夫妻,此生此世,互敬互爱,不离不弃,与其共享六同之命,同知同忆同忧乐,同感同运同生死。”
当魔梓焰与叶刺先后念出了青凡与修月当初的成亲誓词,相互拥吻后,塔下群情沸腾,掌声雷鸣。
一阵清风吹起了长不见尾的玫瑰红毯上铺盖的大红花瓣,霎那间漫天飘散着数不尽的飞花,远看竟似下了一场鹅毛红雪。
对于玄鸳的全数子民来说,他们不管高高的圣台上站着的褐发女子以前隐藏天山生灵身份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究竟是叶鸢还是叶刺,不管她此时的头发到底是什么颜色,他们只知道是她用兵的过人天赋重塑了玄鸳军阵,解决了瀚索湾大战之后玄鸳将士极度匮乏的问题,是她善良的内心慢慢改变了他们原先杀人如麻的小皇子,是她以超凡的勇气独闯仙冥,以命换命地救出了他们的王,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七生门事件后群龙无首的玄鸳免去了与仙冥一场本要发生的恶战。
所以他们此时尊称叶刺为皇后,甚至甘愿供奉她为神明。
“真是个好日子!”魔梓焰将叶刺搂着,郑重朝群臣道:“今日本王大婚,特此大赦天下,除谋反、欺君与叛国之罪外,先前违法违纪的所有罪行盖不追究!”
话音刚落,圣坛之下众人雀跃声更高了,因他们中不少人都有家人因偷盗、强奸、杀人等种种罪行已经或准备关进那极其恐怖的玄鸳炼狱——黑妖墓。
玄鸳的律法中没有死刑,对玄鸳子民来说,黑妖墓是一个比死后要去的地鬼还要可怕的地方,而黑妖墓中的各种刑罚,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方式。
传说墓里活着很多黑色花妖,它们捆绑住你的手脚,让入狱者饱受皮肉之苦,发肤之痛,还每日用邪魅的妖术消磨犯人的意志与勇气,希望与信仰。
从古至今,虽然入狱的刑犯都是活着进去,刑满后活着出来,但出来后的人,几乎都神志错乱,口齿不清;那些关得久一些的,有的痴呆如木,记忆全失,更有甚者一出墓口就直接自尽而亡。
玄鸳开国多少年,那些花妖便活了多少年,更有不实传闻说那是开国元老从神界虚明渊借来的惩罚罪人的妖怪。
所以魔梓焰今日大赦天下,对于所有犯人与他们的家属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请殿下三思!”满耳起身,一脸严肃道,“殿下的既往不咎意味着黑妖墓中关着的数以万计的刑犯都要放出,这会引发大乱,不可儿戏。”
魔梓焰转身面向他:“儿戏?满耳将军,你以为本王大赦天下是儿戏?”
满耳叩首一跪,庄重道:“臣并非此意,只是殿下……”
“好了满耳,放心吧,不会大乱的。”魔梓焰不耐烦地打断道,随即转向派澜:“那些放出的罪犯,就都交给你们渡灵了,此乃将军你的专长,对吧?”
派澜闻言忙双手合十一拘礼,铿锵一句:“臣定当竭尽所能,请殿下放心!”
魔梓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后手一伸,只见满耳胸前那象征着护法之位的深红盾牌便被魔梓焰瞬间吸入了手心,随后他朝派澜抛了去,派澜荒了神,但还是出于本能地接住了盾牌。
“即日起,由派澜接替满耳继任我玄鸳护法,掌管东西南北四方守护,同时包括渡灵军团与黑妖墓。”魔梓焰正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包括叶刺。
梓焰这是要废掉满耳么?叶刺这么想着,虽然派澜将军的法力也很高深,且对于管理军队也很有一套,但与辅佐了几代君王、经历过瀚索湾大战以及法力位列天地五界战将前三甲的满耳比还是差上许多。
闻此,满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魔梓焰,派澜没有接话,他捧着盾牌的双手以及肥硕的双下巴都微微有些发颤,其他几个副将也吃惊地面面相觑,一旁的渴念倒是气定神闲的小酌了一口酒,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这时一直坐着的魔雪琴直接就跳了起来,朝魔梓焰大喊道:“不可以!”
魔梓焰朝魔雪琴挑了挑眉,“不可以也得可以,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后他低头看向派澜:“怎么样派澜,你有异议么?”
“臣……臣……”派澜得声音听着都有些发抖,叶刺也明白,这道旨意接了是得罪了满耳,且他得的实力不足,即位右护法定是无法服众;但不接便是直接得罪了魔梓焰,在玄鸳,众人皆知比黑妖墓里的花妖更可怕的人,便是魔梓焰。
虽说魔梓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随便杀人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万一他的暴脾气上来,大发雷霆,当众把派澜的魂吸干了都是有可能的。
“臣修为尚浅,经验不足,怕还不能担此重任。”派澜终于组织好了语言,颤颤巍巍地说道。
魔梓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修为和经验都是积累出来,你不愿干,且试都不去试,何来的经验?”说着手指着满耳:“他不也是一步一步这么过来的么!”
“可是……”派澜正要说什么,魔梓焰便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就上任。”
“我说不可以!”魔雪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魔梓焰跟前,怒瞪着他道:“满耳将军究竟犯了何罪,毫无缘由地凭什么让他交出护法之位?难道就是因为刚才他不同意你放出黑妖墓的刑犯么?”
“公主!”仍旧半跪着的满耳向魔雪琴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其不可顶撞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