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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不算大义灭亲,自己从头到尾都并未被他当做亲人,又何来大义灭亲之说?

似是想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顾归的脸色冷了下来,翻了个身缩到被子里,清醒的看着被面上精致的花纹。

这条被子上用的绸布,是宁玄辰赐下的上好丝绸,杭州织布局一年只得两匹,现下只往宫中送了三年,太后那里三匹她这里三匹,宁玄辰一个布脚都没给自己留下。

被子是母亲缝的,上面的绣面是小绿做的,密密的针脚和精致的花纹,无一不显示着做被子的人的用心。

顾归用脸蹭了蹭被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叶柏舟,这世间疼她惜她的人多了,何必执着于一块暖不化的冰。

直至今日,顾归才发现自己后悔了,当初不该任意妄为,和叶柏舟有过多牵连才对。

第5章 当初

顾归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闪过在外游历时的点点滴滴,算起来,这一切孽缘开始的源头,都是那次自己作死的辞官开始的。

万历二年立春,她将南方最后一道失地收回,砍下敌军首领头颅那刻,代表着北元战事结束。

顾归终于不用再南征北战,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了。可辞官是不可能辞的,皇帝和百姓也不会答应。因此她回朝第一件事,便是跟宁玄辰要了一个长假,当宁玄辰问她要做什么时,她但笑不语。

因为说出来必然会被嘲笑。

谁能知道顾正后人、威风凛凛的北元第一女将军顾归,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想的不是家国天下、位极人臣,而是找个喜欢的人成亲、过平凡人的生活?

七年征战,见多了生离死别人间悲欢,顾归大概也知道,得一人白头到老是件不容易的事,若自己不走出将军这个位置,找到那个人的可能性便更小。因此,她决定隐瞒身份,游历北元各地,一边欣赏她护着的万里江山,一边寻找想要的夫婿。

只是美景易得,心仪之人却难寻,好在顾将军在行军打仗之外,最擅长的便是半途而废。顾归玩了两月有余,就默默放弃了嫁人的想法。

然后在柳州,她见到了最好的景色,也见到了她二十三年人生里,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直到今日,顾归回想起他们初遇的情景,心肝还是没出息的砰砰。

柳州好景色,多烟雨,却不怎么太平,特殊的地势环境,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也给一些流寇恶匪提供了栖身之地,这些人生性残忍,每一次突袭都害得柳州民不聊生。

顾归知道这件事,还是正独自在市集转悠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土匪来了!”,一瞬间市集变得慌乱起来。

所有小贩开始乱窜逃跑,她一时怔愣,被一慌不择路的小贩撞了一下,还未等她侧开身,一只大手便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怀里。

顾归一抬头,便看到叶柏舟神仙似的脸,只是他眉头紧皱,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只让人想伸手帮他捋平。

只片刻,她便知道了叶柏舟的烦心事。

街上的百姓跑的一个不剩,只有他们二人还站在街头,待前方的流匪赶到,他们身后突然多出许多人,看样子衙役和护院家丁各占一半。

两军对峙的场面,顾归再熟悉不过,只是看过两方人马之后,顾归也跟着愁起来。但看敌军骑着马,手拿长兵不动如山,而己方那些人,拿弓箭的手都是抖的,没有一个像是得过正统训练。

这种兵力不输才怪。

“你去后面躲着,我们会保护你。”叶柏舟沉声道。

顾归心里一动,脸上多出一片红晕,只是要不要退后,她有些犹豫。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

顾归脚下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叹息道:“你这样打不成,没有胜算。”看那些家丁的眼神,顾归便知叶柏舟是本次的帅,可看他的部署,也知道胜率不高。

“放心,拼死也会护得姑娘安全。”叶柏舟直直的盯着前方,松开了顾归的胳膊,把她挡在身后。

顾归被他拢到身后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顾归在顾夫人和三十几位师傅的教导下,自小养成了混天混地的性格,她的玩伴也好近臣也好,从未有人把她当做普通小姑娘,遇事不把她推出去就算好了,哪有像眼前这人一样,把自己护在身后的。

虽然哪哪都不对,顾归还是不合时宜的心动了。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顾归眼睛亮晶晶,隐隐带着几分羞怯。

她这个人,向来不屑于掩饰,只要在她的安全界限内,便一向有什么就表现什么,只要叶柏舟回头,便能看到她脸上的爱慕之情。

只可惜前方流匪蠢蠢欲动,叶柏舟顾不上搭理她,没有得到回答的顾归也不伤心,而是看了一眼正慢慢往自己这边挪动的流匪群,低声道:“谢公子刚刚救我,小女子送你份礼物吧。”

话音没落,她伸手夺过旁边人的弓,从他背上抽出三支箭,对着流匪后面的人射去。

三支箭,三个人,连叫声都没有,直接瞪着眼睛从马上掉下来。死不瞑目。

双方人马皆是一愣,顾归沉声道:“前面的人听着,你方首领已死,立刻下马投降,前三个投降的免罪赐银子,前十个投降的免罪,后面的,杀无赦!”

叶柏舟皱眉,刚要说什么,顾归便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可鲁莽。”

即使对方没了首领,己方兵力也跟对方打不了持久战,还不如效仿黔之驴,先吓一吓贼老虎再说。

好在叶柏舟聪慧,很快便想通其中道理,指挥权不经意间便转移了。顾归松了口气,也幸亏她北元第一女将军的名号响,北元女子当其是榜样,个个喜军事,读兵法,她此刻的出头才看起来不突兀。

果然对方队伍出现了骚乱,只是没有人从马上下来。顾归默默从叶柏舟的护甲上抠出一块铁片,朝对方离得最近的马腿上弹去。

马儿被惊,那人从马上跌落,还没等他爬起,后面的人便都急慌慌从马上下来,生怕自己成了名额之外的人。

这一仗,胜。

因为这一仗,顾归如愿知道了叶柏舟的名号,也因为这一仗,他们之间出现了第一次分歧。

顾归想要按照自己敌前许诺的那样,该给银子给银子,该砍头砍头,叶柏舟却不同意,坚决要按北元律例行事,将这些人统统收进监牢。

顾归虽看上叶柏舟了,也愿意在任何地方让着他,却独独这件事不愿让,二人僵持不下时,太守赶了过来。

“国有国法,不是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叶柏舟冷着脸。

顾归无奈,却耐着性子解释:“流匪还没斩草除根,若是不守信的名声传到他们耳朵里,以后便不能用这种方式诱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