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阳,你给我句准话,到底怎么办?”她追上去,“苏小蘸是疯子,她搞这一场戏不过是想把你和苏家菜搞臭,让牌子不值钱。咱们现在去找接手的人,还来得及。海城,京城,我有办法——”
楚朝阳淡淡道,“你有办法,但我不会同意。牌子一天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郑洁云气急败坏,却逐渐明白他的意思。他与其无法挽回,沉浸在追悔之中,不如让别人永远无法得到而痛恨。
感情永恒的方式,除了爱,还有恨。
苏小鼎接到苏小蘸,问她怎么那么慢。
苏小蘸心满意足,“我挨个人送,服务员,领班,大堂的,后厨的,商务的。请她们到时候一定光临,中午来不了可以晚上,总之一定要喝我一杯喜酒。”
“我把请帖拿出来,说在十八盘办。真可惜你没在现场,没看到楚朝阳那张脸,马上就黑了。”她捂着眼睛笑,清浅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干脆两手捂脸呜咽着哭。
苏小鼎不管她发疯,但是命要紧。她下车,将苏小蘸从驾驶座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苏小蘸抽抽噎噎,上了副驾,“回家。咱们还得把街坊和亲戚的也送了。”
苏小鼎开车,先把她送回家交给小婶。小婶其实十分不情愿去送请帖,苏小蘸自己拎着大大的两口袋往外走,十分坚决。
苏小鼎只好跟着她,但却并不上门。她道,“你先送这边,我去看看我爸。送完这块了,再给我打电话,接着送供应商的。”
苏小蘸点头。
苏建忠没在家,被方骏带去一个小公园,另外还有扛摄像机的小伙和拿话筒的年轻姑娘。老人家活了六十来年,没见过这阵仗,镜头前十分不自在。方骏为了缓解他紧张的情绪,一直在旁边逗他说话。
采访的小姑娘问完问题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骏聊天。
苏建忠却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将额头上的汗水仔细抆得干干净净。
苏小鼎想笑,也是开洋荤了。她见几人手里都没水,去旁边的饮料店买了几杯热饮,再加上一些小蛋糕和小零食,一并拎了过去。再去的时候,开始了又一次采访。这次苏建忠的表现好了很多,能清洗连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方骏站在旁边看,偶尔插嘴补充一句。
苏小鼎等了一会儿,中间休息的时候把袋子拎过去给方骏。方骏见了她眉开眼笑,她小声道,“我过来看一眼就走,苏小蘸的这边的请帖发得差不多了,还得再进城。”
方骏亲了亲她的额头,引得记者小姐羡慕地眨眼。
送各样供应商就简单许多了。他们大多集中在各样食品批发市场,有门店,即使人不在,交给看店的也是一样。苏小蘸每送一家,便会亲自打电话,情绪平和地请他们一定要来喝喜酒。礼不必送,但是人到是最重要的。
一路微笑,仿佛一路献祭,埋葬那些过去。
折腾,全部送完已经几乎天黑。
苏小鼎累得打哈欠,得回店里急需督促一天的工作。
下车的时候,苏小蘸叫住她,“小鼎——”
苏小鼎转头看着她,她两眼红肿,泪光迷蒙。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苏小鼎摊手,“这些废话就别说了,咱们现在做的都是生意。”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你这样做不一定会有预期的效果,希望你已经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回到店里,人已经走空了。办公桌上放了吴悠的各种报表,物料基本上核对完成,在库房里封装成箱了。只要到时候直接搬过去安装就可以。
苏小鼎略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休息。
手机又响了,这一天天的,离开了手机就不能活。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和这世界的联系是通过手机实现的。如果它没了,自己是不是又变成了孤独的个体?
多想没用,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
接通,里面一阵噪杂的声音。
她喂了一声,对面依然没有应答。她只好道,“不说话的话,我挂了——”
“小鼎——”楚朝阳的声音。
苏小鼎二话没说,将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丢在桌面上,身体呈警戒的姿态。等了片刻,果然又响起来。
她缓缓放松身体,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的焦点集中在亮起的屏幕上。
许多年前,她惶恐无助,即将失去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位亲人。她连续不断地拨打楚朝阳的那组号码,希望能得到他的回音。可惜他既不接,又不挂断,什么也不拉黑。他任由她一次次的拨打,任由那铃声在暗夜里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任由苍白的现实证明他还被迫切地需要着。
她无数次想,楚朝阳听着连绵不断的电话声,什么感觉?
苏小鼎起身,端起水杯去倒了一杯热水。
铃声响完一次,又继续再响。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放松,能够正面审视过去的自己。
喝一口水,温热的液体充斥她的口腔,滋润她的身体。
什么感觉呢?
那个软弱无助的二十岁年轻女子,慢慢地站起来。她已经能掌握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理智,自己的情感。更重要的,她晓得自己可能要赢了。
手机一遍一遍响起来,仿佛一分一分地把债讨回来。
她开电脑,登录q号和论坛号,给方骏发了个信息。
“马儿,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