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真的太生气了,他简直不能想象许凡丢了会怎么样,那么危险,于是狠心说:“你还跟着我试一试,我非把你屁股打肿。”
许凡听到后,将脸朝墙角偏偏,远离许昭小声哭。
许昭终于丢下树枝,和大庄妈说一声,再次转身离开南湾村,他没有立刻骑自行车走,而是坐在自行车上,在路口等了十分钟,确定许凡没有追出来,他才踩脚镫子,骑向县城,但是仍旧一步三回头,唯恐许凡不听话又跟过来。
不过这次,许凡没有跟上来。
许昭一直骑到县城中心医院,而后拎着布袋子来到许父的病房,病房内许父已经醒了,但是仍旧嘴歪眼斜,见到许昭一开口说,不但咕哝不清,而且不停地留口水。
许母赶紧拿毛巾给他抆。
许昭问:“妈,爸在说什么?”
许母说:“他在说宝宝,三娃子。”
宝宝就是许凡,许母喊许凡三娃子,许父就是宝宝、三娃子的都喊,但是对现在的许父来说“三娃子”这三个字,没有“宝宝”喊起来容易,他好久没见孙子了,想的紧。
许母问:“你自己来了,三娃子呢?”
许昭答:“我把他放在大庄家里,大庄妈帮忙看一下。”
许父终于不说话了,像放心了似的,静静地看着许昭。
许母则问:“三娃子没追着你来吗?”
许昭答:“追了。”
“你又打他了?”
许昭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问:“爸吃饭了吗?”
许母也不再提许凡,说:“吃了,是医院里的饭,可贵了,不吃也不行。”
“你没吃吧?”
“我没有。”
“正好我给你带了,还热着呢,妈你知道吧?”
许母眼中有片刻的湿意,总算亲生儿子没白养,硬撑着没有哭出来,吸了下鼻子,打开搪瓷缸子,看到两片肉,立刻说:“你怎么给我带肉过来了,我不吃的,你和三娃子吃啊。”
“妈,你吃吧,我和许凡都吃过了。”
“你们再多吃点啊,你看你瘦的,三娃子也瘦。”
“回头再做就是了,你先吃吧。”
许母于是埋头吃杂面窝头、咸菜,喝杂面稀饭,接着拿着搪瓷缸子就要去洗。
“我来洗。”许昭说。
“我来洗。”
许母把搪瓷缸子洗好,交给许昭。
许昭在将搪瓷缸子装进布袋子时,手不小心触掉搪瓷缸子的盖子,看到刚刚两片肉片,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干净的搪瓷缸子里,许昭向来认为自己情感淡漠,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都是淡淡的,可是这次他感觉到内心一股强烈的情感,令他眼睛泛酸,他没有说话,将搪瓷缸子合上,平抚了一下情绪,才回头和许母说:“妈,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
“好,我送你。”
“不用了。”
“我送你。”
许母到底把许昭送到医院门口,然后说:“许昭,我打算两天让你爸出院。”
许昭问:“为什么?”
许母说:“回家我也能照顾。”
“妈,你是不是因为钱不够?”
“不是,医生说要住院半个月,最好住一个月,哪有得着住那么久啊,你看马上又要交公粮了,要是下一场雨,又要种大豆了,我——”
“妈,你别担心,一切有我。”许昭打断许母的话,说:“爸这病不是小事儿,在住院观察治疗,是对爸负责,也是对我家负责,钱的事儿,你不要担心,我每天都挣着呢,肯定够爸住院。交公粮的事儿,我来交,种大豆回头和大庄家一起种,没什么要紧的,你就在这儿陪着爸,无聊的话就到处走走,难不就难这半个月吗?”
许母不说话。
许昭说:“妈,为了爸好,为了我们家好,听医生的。”
许母望着许昭,瞬间眼红了。
许昭安抚了许母几句,骑上自行车离开医院,这时天已黑透,夏季的风又凉了一层,医院附近还有些商贩在卖小吃之类,看上去并不冷清,许昭心里也不冷清,就是有点压力,这种压力让他有了根儿一样。
他有父母,有儿子。
他的父母需要他,他的儿子需要他。
他比以前对未来更憧憬,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变好,他边骑自行车,边思考着今天那块地儿要如何利用如何赚钱。
“麻花咯,香喷喷的大麻花哟!又香又脆又酥的大麻花咯,一毛钱两个咯。”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许昭的思路,他转头看过去,是推着牛车卖麻花的商人,本来也就是卖个麻花的,但是他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打了许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花一毛钱,买了两个麻花,装进布袋子里,骑着朝南湾村走,到了南湾村,他连家也没回,就朝大庄家走,大庄家的茅屋里,亮着煤油灯。
许昭站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大庄妈的声音:“三娃子,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