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再次摸摸许凡的脑袋说:“行,我们先吃饭吧。”
“好。”
“今天让你吃饱。”
“爸爸也吃饱。”
许昭拉着许凡进厨屋,厨屋是泥坯、麦秸盖的房子,房梁上经常会掉土掉灰到碗中,所以每次大家吃饭前,大家都会到井边将碗冲洗一下再使用,许左成为了偷吃一碗面条不被发现,在盛第二碗之前,特意跑到井边冲洗碗,装作吃第一碗的样子,所以案板上的一大碗面条是干净的,没沾许左成的口水。
许昭随带将锅底的三根面条、一根青菜也捞入碗,带着许凡来到茅屋,正准备吃时,透过茅屋的小窗子,听见门外传来邻居们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好像说的正是许家。
“许家是不是早就分家了啊?”
“早分,就是吃在一起吃,每家都提供粮食,由许家老太太做的。”
“为什么要在一起吃?各吃各的不省事吗?”
“欺负许昭呗,各吃各的不够吃啊。”
“怎么欺负许昭了?”
“真傻!头几年土地改革时,不是按人头分地儿吗?当时许昭兄弟三人按昭生产队政策一人分了一亩四分地,许左成的儿子许大娃那儿还没有出生,等到许大娃出生后,你想想许左成一家三口一亩四分,够吃吗?不够啊,肯定想办法占许昭的啊,这占着占着,欺负许昭是个书呆子,原来许昭的一亩四分地儿,被捯饬捯饬就剩了四分的东地,你说这不是欺负许昭这是啥?”
“许昭不反抗吗?”
“反抗啥,许昭自己说自己吃的少,愿意把一亩地充公,他余下四分的,反正大家都是一起吃的。”
“啧啧,真傻,这下惹着许左成了,怕是以后不会再一起吃了,许昭父子八成饿着。”
“可不是嘛,我好几次看许大娃吃鸡蛋,许凡就眼巴巴地看着,家里的鸡、鸭、猪,他们一点也分不到,其实照一亩地给许昭,也不够许昭父子两个吃的,你看许凡瘦小的样子,哪像个两岁多的孩子啊。”
“真可怜。”
“唉,以后许昭日子难过着呢。”
“……”
以后许昭日子难过着呢——
许昭感觉到不以后日子难过,他觉得现在日子就难过,吃没吃的,喝没喝的,钱也没钱,不说以后饿死吧,就现在许家人天天给他添堵,他都够煎熬的了,那么,他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许昭、许凡吃过午饭,拿着镰刀来到东地里的树荫下坐着,还在想这个问题,别说四分地儿了,就算有一亩地,去除公粮什么的,能吃多久?还不是饿死?他不能刚重生就饿死啊!他得找一个出路才行。
“爸爸。”坐在许昭面前的许凡喊。
“嗯。”许昭应。
“我们要割麦子吗?”
“割。”
“可我不会割哇。”许凡说。
“你不用割,你在这儿看着爸爸割。”
“嗯,那等爷爷奶奶回来,我让他们帮你割。”
“行,你坐在这儿别乱跑。”
许凡乖乖地坐在树荫下,用小手捡散落在地上麦粒,捡了便往口袋里装。
许昭这才看到许凡不但鞋子露脚趾头了,补丁叠补丁的裤裆又磨破了,许凡半个小鸡鸡都露在外面了。
真穷啊。
许昭吐了一口气,先割麦子吧,先割麦子,割完再想别的,于是戴上草帽,拎起镰刀,走进黄灿灿的麦田时,开始割麦子,上辈子,许昭在孤儿园长大,什么苦也都吃过,什么活儿都干过,所以割麦子这种事情难不倒他,他正割着,忽然听到路上一阵叫卖声。
“卖冰棒了!”
“又甜又冰又解渴的冰棒雪糕!”
“又甜又冰又解渴的冰棒雪糕,四分五分一支,又解渴又便宜!”
“……”
许昭听言直起身体。
许凡激动地说:“爸爸,有卖冰棒的。”
许昭嗯了一声没有下话,因为他没钱,没法在这大热天中给许凡买一根冰棒,但他还是好奇地转眸看向小路上,小路上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在叫卖冰棒,不少人喊男生买了四五根冰棒,男生将钱收了之后,开始推着自行车叫卖,目光来回搜索人群,突然在许昭身上定住。
“许昭。”男生喊。
离得近了许昭才认出男生是他的初中同学,名叫崔青峰,之前住在北湾村,后来沾了他小叔的光,举家搬到县城里住,日子过的挺不错的。这会儿,崔青峰穿着整洁的灰蓝色衣服,脖子上搭了一条白布毛巾,是个很接地气的小伙,他看到许昭看过来大为惊喜,两眼发光。
“许昭,真是你啊!”崔青峰高兴地说。
许昭长得好看,远远一看是清秀型,仔细一看,发现格外好看,看的久了,能看出惊艳之色,就是那种能好看的让人心生憧憬的男生,当年上初中时,学校内就有不少男生女生喜欢许昭,崔青峰也对许昭暗生情愫过,但他那时候是个胖子,而且觉得许昭太好看又会念书,像是遥不可及的梦一样。
他一直不敢接近,爱意放在心间,一晃过去四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许昭,许昭虽然穿的破旧,但比以前更好看,让他心头喜悦。
“你是崔青峰?”许昭问。
“嗯,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崔青峰羞赧地挠后脑勺,心里止不住地开心,许昭居然还记得他,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啊。
许昭说:“记得的,老同学了,你怎么卖起冰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