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站在镜前,认真而仔细地观察自己。
散落的头发、糟糕的面色,高高肿起的半张脸还有嘴角的血痂——残破不堪。
唯独一双眼秉持倔强本性,黑白分明,沉默相望。
“不要哭。”
“不要难过——”
水流声哗啦哗啦,她一遍一遍冲洗双手。
“不可以哭。
经过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
她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小木梳,将长发扯散、梳通、再整整齐齐扎好。
手上一把断发纠缠指节,多得像被扯掉半张头皮,她毫无知觉,将断发缠成一团扔进垃圾篓。
再带上口罩,目的是为防止一回暖便似山洪暴发的流感。
再一次出门,走廊早已被清空。看腕表走到六点十分,校门外一定有人苦等。她盯着脚尖向校外走,又不知背后几时多一个小尾巴,亦步亦趋跟上。
是借她书的陈家兴。
她不在乎。
熟悉的宾士车停在熟悉的位置,肖劲透过后视镜匆匆瞥她一眼,继而松开离合,发动汽车。
楚楚整张脸只留下双眼示人,因她也曾经红过眼,便沾露带水,楚楚可怜。她这一刻要杀人、纵火,想必都能凭一滴眼泪换取宽宥。
肖劲大约分毫同情心都没有,他只管开车,尽快将她送回江宅,结束工作。
楚楚偷偷观察他。
他似乎并没与发觉任何异常。
很好,她最害怕突如其来的关心,通常让人手足无措。原本忍过去的疼痛,被一句“好可怜”“没事吧”揭开疮疤,逼你痛哭流涕。
到达目的地,楚楚打开车门。肖劲说:“我明天放假。”
“知道了。”她也懒得向他支付加班费。
才进门,客厅如水沸,一张报纸令一家人炸开锅。
江太太将折叠的报纸甩在江展鸿身上,“又是烛光晚餐又是频繁探班,你同她手勾手同进同出,你职员都叫她江太太,你把我当什么?是聋还是瞎?要不是有记者跟,我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