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李昀羲明亮地一笑。

两人来到街上,女孩毫不客气地点选吃食:“这个脆脆的是什么?来一包,我想尝尝。”

白水部忙掏出钱袋来:“于伯,琼酥叶来一包。”

见到冰雪冷元子,她伸手一点:“我要这个。”

白水部劝道:“女孩子吃不得寒凉的……”

她一跺脚,恼怒地说:“就要!”

“好好好!”他忙不迭付了钱,拿了一份冷元子,便扯着她离开了这几个冷饮摊。

她轻快地走着,眼珠子徐徐转动,一忽儿又盯着街边一种晶莹透明的吃食,站住了:“这是什么?”

“这个叫水晶皂儿,看着漂亮,不怎么好吃……”

“好看!”她理由十足地指着,“买!”

很快,白水部手里装吃食的梅红匣子就攒了老高,巍巍将倾。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昀羲,这也太多了,不会都打算带着路上吃吧?”

“不,今天就能吃完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叠得老高的匣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快跟上,我还有很多东西想买呢!”

白水部答应着,暗暗施法把手里的东西缩小了一半,腾出一只手牵着她:“下过雨路滑,你走慢些。我们去那边看看。”

李昀羲拉住他,看着一个被孩童围住的货郎,加快了脚步:“那是什么?”

“是悬丝傀儡。”白水部忽然笑了起来,“呀,好眼熟的打鼓小人。”

货郎手里提着一个拿鼓槌打着胸前小鼓的木头小人。那小人是精工雕刻,一一做出关节,连眼睛嘴角都会动,穿着金线绣的红绉纱衫、银线绣的绿绸裤,底下一双黑缎靴,腮上两团大红,满面笑容模样。他手中丝线微动,小人便摇头眨眼,团团作揖,用口型对着货郎说出的话:“各位小郎君、小娘子,打鼓人这厢有礼了!”一语未了,两条鼓槌便扑通扑通打了起来,小人又蹦又跳,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童谣。

李昀羲看得有趣,索性托着腮蹲下来凑近看。一群孩子也都托着腮挤在她身边。

过了片刻,白水部催道:“昀羲,我们去看看成衣吧?”

女孩儿摇头。只见货郎又拿出了一个小猴子的悬丝傀儡,操纵它在打鼓人身上乱跑乱跳,干扰他打鼓,打鼓人一边唱跳,一边用鼓槌追打小猴子,十分可笑。小孩儿们被逗得笑成一团。

白水部在她耳边轻问:“喜欢吗?买回家去玩?”

少女用力点点头。

他便买了下来。在孩童们艳羡的目光中,李昀羲接过了那个会打鼓的红衣傀儡。她动了动手指,小人便扑通扑通地打起了小鼓。

他们继续在秋风里向前走去。白水部怀念地说:“其实这个打鼓的傀儡玩具,我小时候就十分想要。阿妈怕我吃坏东西,零花钱给得极少。我攒了足足一年的零花钱,想买下它。可年关将至时,那个货郎却回乡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病死在家乡了。”

他牵了牵傀儡右手上的引线,小人挥动鼓槌划了个剑招,嘭地砸回鼓上。“后来,亲戚又送过我几样机巧玩具,有会走路的小木牛,会射箭的铁皮武士,会挥旗子的小瓷娃,都是很好玩的。可惜我对它们的喜欢。都赶不上那个我攒了一年的钱想买下的悬丝傀儡。”

李昀羲提起小人,眼神淡漠地看着,若有所思。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几朵开败的桂花掉在她头发上,这个温柔的男子便站定为她拂落,牵她走向一个小小茶坊:“走了这么远,累了吧?我们吃盏乌梅汤歇歇脚。”

她迈步走到座前,顺手接过他手中一半的吃食匣子,放在茶坊的桌子上,坐下摆弄木傀儡的关节。

这时,她耳中突然响起鲤鱼清浅的嘲笑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醒了?”她在心念五蕴中睁开眼来。这里是一片汪洋,狂风吹动白云,变幻成无数的鲸鱼和帆船,又倒影在平静的水面上。一道光贯通天地,深入水中,形成一道光柱,里面用意念凝结出一个水泡,禁锢着红衣少女。

在被光明照彻的金色海水中,红衣少女讥嘲道:“怎么,你乱买东西的癖好又犯了?以前被你拖着逛集市,逛春社,简直要运回几车来,简直是噩梦。”

“我只是爱收集看上眼的东西罢了。”她啜饮着茶汤,面上泛着甜柔幸福的笑容,心念中响起的话语却霜寒铁冷,“已经是第三日了,你不生气么,你不着急么?我这样使唤他,你不心疼么?哈,我还有一件更好的事要告诉你。”

“你说。”鲤鱼道。

她凝视着茶炉里燃烧的火焰。

“他很好。”她说,“所以我要了。”这不是商量,是告知。

“我不同意。”鲤鱼道。这同样不是商量,是告知。

“我想要他,并不像收伏你那样麻烦。”她含笑提起铜壶,替对面的男子又倒了一碗茶汤,“昀羲,我珍惜你的全部,费尽周折,只想让你完完整整的归我所有,包括你的记忆,你的固执,你的自由放肆。但对他,我抹掉他的记忆就行了。”

他替她拭去炉边热出的薄汗。她伸出手去,握紧那四根凉玉般的手指,享受着万事万物皆在掌中的快感。“如今,我越来越觉得他有趣,已经忍不住不要了。”

“等我腻了,不用你求我,我也会把他随手丢在路上,任他自生自灭……”她抬起脸向眼前的男子微笑,明眸皓齿都在粲然生辉,“可他是我现在一定要吃的水晶皂儿。昀羲,你只怕是,爱莫能助了。”

被她禁锢的红衣少女这次却没有生气怒骂,平静地说:“你可以试试。但我会让你知道,‘鱼死网破’四个字怎么写。”

“哦?”

鲤鱼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紫色冰刀,短小,刃薄,正是紫泉所化。它紧紧地贴着她玉白的颈子,已经割破了一道血痕。

“用你自己来威胁我?”她猛然碰落了茶碗,“昀羲,你不觉得太高估自己了吗?”

少女在冰刃边微笑,眼睛都被刀光照亮。

“高估自己?不,我现在清楚得很!我有杀死自己的本事,也有让你停手的价值。也许这一次,我的手快不过你心念一闪,可只要我存了死志,你拦得住一次,拦不住无数次。而且,我在你心里和别人都不一样,我要是死了,你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好鱼儿!”

平静的海面顿时起了惊涛骇浪!她暴怒道:“你算什么!你凭什么会这样以为!”无数道电光交劈而下,抆过她的面颊、她的身体,在红衣上留下黑色的灼痕。“你不会死的,我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死。”

“是啊,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玩过,很多有意思的事都没有做过,我还有一个行走江湖、治病救人的神医梦没有做完。可你为了好玩,就要漫不经心地毁掉我最喜欢的人!”她大声喊道,“没有他,我和谁一起去高山上,去大海边,和谁一起去看社戏,逛市集,和谁一起行走江湖、治病救人?我最好的梦,是和我最喜欢的人一起去做那些事。你要毁掉他,就是毁掉我的梦!”

“那又怎样?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受一个小丫头掣肘?”

“你受不受这份威胁,我还是亲自来试试吧。”她昂首落刃,雪亮的刀光猛地进了一分,鲜血从她颈上喷涌而出,丝丝缕缕化入海水,在日光下分外凄迷。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