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张元冷着脸道:“不用痴心妄想,这次回去,公主就要嫁人了。”

白秀才道:“拉木措已经告诉过我们了。他们今天的会面,无法改变任何事。既然如此,太师一定要多管闲事,阻止拉木措最后开怀地笑一次吗?”

张元放松了缰绳,但仍然道:“做大夏的公主,怎会不欢喜?”

白秀才道:“你身居夏国高位,可元昊一日不入主中原,你就一日不欢喜。又怎能想当然耳,觉得公主一定会舒心适意呢?”

张元冷笑一声:“你倒是很了解我。”他驱马徐行,白秀才与他并辔而行,两人渐渐远离拉木措与谢子文相聚的地方。

清风徐来,吹起不知名的草絮。白秀才道:“是,我久仰太师大名,如雷贯耳。太师本是大宋永兴军路华阴县人,少年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极有抱负。可惜屡试不第,自觉才华难舒,便与好友吴昊相携来到边关。其时范仲淹、韩琦二公为经略,你二人耻于自售,便在一块大石板上题写了怀才不遇的诗句,雇人拖着石板在街上走,跟在其后吟诗痛哭,望能引起韩、范二公注意。”

张元喃喃道:“有心待捉月中兔,更向白云高处飞。”

白秀才道:“可惜你们想出了这巧法儿,却依然不受待见。韩、范二公是周正之人,不会喜欢这种放诞之举。”

张元冷笑:“那时他们看不起我,如今我让西夏成为宋国心腹大患,令边关永无宁日,不知韩公、范公悔是不悔?”

白秀才大笑出声。

张元道:“你笑什么?!”

白秀才戏谑道:“笑西夏即将有个心胸狭隘、偏激负气的相国。”

看到他目光中的轻视之意,张元大怒:“你知道什么!不是我不爱国,是国不爱我!我屡试不第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我受尽侮辱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我悲歌终日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我在项羽庙酹酒酬神、恸哭西行的时候,更没有人理我。要在从前,赵祯根本不知我张元其人!可元昊就不一样了,他许我高官厚禄,看重我的谋略计策,听信我,倚重我,他才是识货之人!”

白秀才蹙眉:“读书人,真的要把自己看成一件货物,谁出钱,就认谁吗?”

张元道:“自然,文韬武略,辛苦学成,不都是为了货与帝王家?人都是可以出售的,只是价钱不同。”

远远的,传来了羌笛之声,无限哀婉,无限离愁。

白秀才、张元都驻马而听。

半晌,白秀才望着天空道:“张太师,我也曾屡试不第,也曾受尽侮辱,也曾悲歌终日,也曾被所有人看不起。”

张元立即说道:“何不来辅佐夏主?”

“因为你我不一样。”

“哦?”

“我明白,天地生人百种,各有各的天分,即便铁网珊瑚,也不能搜尽天下英才。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张元口气转冷:“那赵祯、范仲淹、韩琦如此薄待我,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了?!”

白秀才正视着他:“我只知道,真正的英才持心必正,即使时运不济,被世人弃绝,也不会加害世人,令生灵涂炭。在太师心里,最重的是舒展抱负,证明自己是栋梁,是大才。而在白某心里,最重的是天理正义,家园国土、父老乡亲,永不能叛。”

张元笑道:“迂腐!”

白秀才也笑:“叛徒!”

两人相对大笑,笑得都有些疯癫。

西夏兵卒们在远处看着,不敢过来。

张元低吼一声:“好!希望你在时运不济,被世人弃绝时,还说得出如此大言!”

白秀才笑:“我是过来人,才说得出如此大言。”他拨转马头,正要迎风离去,张元忽然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凉风吹得白秀才衣袂猎猎飘动,直欲乘风飞去。

张元看着他,说:“麟州引水之人,就是你吧!”

白秀才微笑不语。

张元策马逼近一步:“若在战场上遇见你……”

白秀才昂首道:“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两马分开,各回来路。

张元没有回头,扬手让兵卒跟他返营。

白秀才回到谢子文身边,见他在吹羌笛,而拉木措正捧脸倾听。侍女们静默地立着,蓝天旷野,寂静之极,只有羌笛之声悠悠回荡。

红日渐渐西斜,天边晚霞朵朵,旷野的茅屋里也升起了淡青色的炊烟。

侍女勉强出言催促道:“公主,时候不早了。”

拉木措站了起来,望着谢子文说:“我下这样的毒咒,逼着你回来见我,你怪我么?”

谢子文深深地看着她:“怪。”

拉木措亲昵地低声道:“那就怪我一辈子吧!”落日熔金,暮色四合,她的眼睛里也像燃烧着金色的火。她伸出了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握住了羌笛的一头。“我就要永远见不到你啦,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我?”

谢子文迟疑片刻,说:“没有。”

话音刚落,羌笛应声碎裂。

拉木措、谢子文都是一怔。

谢子文忙叫道:“哎呀,是不是我说坏了!”

白秀才拿过他们手中碎裂的羌笛反复检查,终于看出了端倪:“同心咒消失了。”

谢子文拿过羌笛,一看果然,愈加惊疑:“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