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问:“我真的很傻吗?”
蝴蝶大力地点着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你这个傻丫头,一点都不会为自己着想。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呀!”
鲤鱼觉得心里酸软了。她笨拙地摸着蝴蝶的头发:“我能保护自己。你才要,好好保重呀。”
这次贼人夜袭,到后来村人逮住了七个,还有十四个逃进山里去了。报了官,几十弓手把山团团围住,一时还没有结果。郭巨贾论功行赏,散给村人不少钱财,轮到昀羲,却不知道赏什么。说起来,她可是救了郭家全家,该供起来当恩公才是,可这样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郭巨贾哪拉得下这个脸。想来想去,他便召集众人,说了:“我想让我家大郎,娶昀羲为妻!”众人哗然。
郭大郎本是有婚约的,可未婚妻四个月前夭逝了。见父亲让他娶昀羲,他也乐意。
鲤鱼急了:“我,我不……”
蝴蝶在她身后,一把捂了她的嘴:“我的好丫头,你可别当众说不愿意!大郎是个好人,又肯念书。这样的美事,千好万好,有什么不好呀!又是做正头娘子,不是做妾,今后就是这一大摊家业的掌家媳妇了!”
鲤鱼轻轻推开她的手:“蝴蝶姐姐,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啦!”
蝴蝶睁大了眼睛:“别是个农夫、货郎罢?你可别放着金山银山不享,去受那份罪呀。”
鲤鱼微笑起来:“哪怕他永远不跟我在一起,我的心里,都再装不下别人啦。”
看着她走到郭巨贾和郭大郎面前,抬头笑着说出推辞的话语,蝴蝶长叹一声:“这个傻丫头啊……”
“什么?!你不要嫁我儿子,要一百贯!”郭巨贾都惊呆了。
“你……”郭大郎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郭巨贾动了动胡子,劝她说:“昀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一百贯,我此时就能给。”他一招手,二管事立刻就带人去取钱了。他又语气沉重地说:“你所做的,也远远不止一百贯。眼光要放长远呀……你有那样的应变急智,怎么就……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
人都散去了,鲤鱼独自站在院中。郭巨贾给的钱在她脚边堆起了一摞。
“哼,坏神仙,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她快活地发出了轻声叫喊。
第42章 出逃
第二天夜里,鲤鱼就轻而易举偷到了契书,泡烂撕了。晨起,她大大方方请了个假,说回家探望父亲。她把整整一百贯都放进白麓荒神给的小布袋里,这袋子真是神奇,那么多钱投入其中,不但袋子一点都没变大,重量还轻得像几粒米。她笑着向何嫂子道别,向蝴蝶道别,向阿曹道别,向这些帮助过她的人道别。她出门时便迟了些,红日已跃上中天,照得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一朵浓艳的秋花。
走出郭家庄,她便欢笑着小跑起来,跳过满是露水的苍苔,跳过白絮飞扬的芦苇,跳上溪石,跳下山涧,轻快得像在风里飘。
再也不用回去了!
她可想明白了,现在不就是逃走的大好时机!那个傻神仙又没派人盯着她,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跑着跑着,她看见路边有个货郎,正挑着担儿向一群孩子卖东西。她跑了过去,又折回来:“咦,秋声子!你怎么在这儿!”
货郎连忙掩面道:“认错了,认错了!”
鲤鱼把他头上的翎子一扯:“就是你!你躲啥!”
秋声子露出一张哭脸道:“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神仙抓我当货郎,说我必须逗乐一千个小孩儿,再吓哭八百个,才能得自由身。”
这是什么破玩法呀!鲤鱼瞪大了眼睛,一松手,赶紧跑了:“那你继续!我先走了!”
秋声子突然一拍额头:“哎呀,小鲤鱼,你是想逃走?别跑了——你是白费劲儿————”
秋声子的声音远远从身后传来,鲤鱼跑得更欢快了。
不多时,她又见到田边蹲着一个眼凸肚大的老头,他身边依次蹲着一只醋钵大的青蛙、一只拳头大的青蛙、一只李子大的青蛙和一只指肚大的青蛙,还有一只一丁点大的小小青蛙。一见这阵势,鲤鱼就哈哈哈哈笑开了。
老青头哭丧着脸吟哦着:“水中科斗长成蛙,林下桑虫老作蛾。蛙跳蛾舞仰头笑,焉用鲲鹏鳞羽多?”
醋钵大的青蛙接道:“水中科斗呱呱呱,林下桑虫呱呱呱。蛙跳蛾舞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背完,它还神气活现地一仰头:“呱呱,好吧!我背好吧!呱呱。”
鲤鱼险些笑破肚皮。那拳头大的青蛙又开始了:“呱呱呱呱长成蛙,呱呱呱呱老作鹅。呱呱呱呱仰头笑,呱呱呱呱多多多!”然后,它蹦了两下,叫道:“呱呱,更好!呱呱!”
老青头把羞红的脸埋在了手里。鲤鱼笑得站都站不直了。
最小的小小青蛙不服气了:“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鲤鱼终于笑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哈哈哈哈哈哈!好厉害,它还会长短句!”
老青头快哭了:“都怪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神仙,他逼我一年内教会这些灵窍都没开的孩儿们背《白氏长庆集》!说要是背不会,就把我们穿成一串儿,涂上糖蜜,烤了吃了!”
想象了一下那由大到小的青蛙串儿,再看看眼前从大到小的青蛙队,鲤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抹着泪儿笑着跑了。
老青头在后面叫道:“小鲤鱼——你不会想逃走吧——千万别!你会被他玩死的!”
鲤鱼大笑:“我跑得快,跳得高,他能奈我何!”
不多时,她又见到了阿紫。她居然一身白衣,披麻戴孝跪在街头,在卖身葬“父”!那装尸体居然是一只被打晕的野猪精,也不知躺了多久了。居然有两个俊美书生想买下她,却都互不相让,在她面前又推又搡,又打又骂,把对方的头巾都抓了下来。
鲤鱼笑嘻嘻地蹦过去,捏住野猪精的鼻子。阿紫不乐意了,一把扣住她脑袋低声道:“小鱼呆,你捣什么乱!都怪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神仙,不然我也不用演这破玩意!他要我演三十遍卖身葬父,不然没有赏钱,还要剥我的皮做冬衣!这‘尸体’可愁死我了!这是我昨晚在山上捉住的,可新鲜了!”说着,她还捏起野猪精的耳朵晃了晃。
鲤鱼托腮观赏两个书生打架:“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好吧真服了你了,”阿紫没好气地说,“我不但卖身葬野猪,还要勾引两个男子为我打架,还要恶作剧让他被强盗抓起来,我还得变身侠女去救他!我还得假装失手被擒,让强盗问他,两个只能活一个,他救自己还是救我?”
“天爷啊,”鲤鱼都听傻了。
阿紫恨恨道:“你回头跟那个不能提名字的闲扯淡神仙说说,没事少看点话本子!”
鲤鱼摸摸鼻子,居然感到了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哎呀,别人在说白麓荒神,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她脆生生说了句:“我先走啦!”
阿紫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站了起来,大叫:“小家伙,可别离家出走呀!被抓回来,你一辈子都跑不了了!”
鲤鱼头也不回叫道:“我一定跑到他抓不着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