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听着这两字的花老虎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地上,面色全是嚣张,瞪着花大熊道,“就是这里有王法,这白纸黑字钉钉子的铁证,我不信你还能耍赖了?我告诉你,花大熊,这里老子就是王法,你他妈的敢赖账,老子今日就跟大伙儿把你这家给掀了,看你以后再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花大熊顿时铁青了脸色,心里的一口气憋着硬是发作不起来,睚眦欲裂,拳头捏了又捏,却是拿这两恶霸没个法子。
见着如此情形,一旁的王桂花两口子互视一眼,眼里是明显的忧色,这可如何是好,这花大熊真是天杀的,没事去惹村长一家子干啥?这下好了,欠了这么大一屁股债,要是连二丫都没办法还,那他们以后怎敢将娟子嫁给她?
“那个,娟子啊,你,你先跟你爹回去。”王桂花想了想,还是一把将身边的娟子拉到自家夫郎面前,催促两人先回去,免得平白惹了祸事。
王大叔会意,正要拉着娟子离开,却是被他一把就甩开了,几步走到花朵旁边,“要回去你们回去,我就要在这里陪朵姐”。
“你……”看着自家娃子一副铁了心要跟着人家的样子,王桂花又急又无奈,这孩子,怎么就是个不开窍的!这现下这样子,他们这穷人家哪里管得着?待在这里不是多事吗?
当着花大宝一家子的面,王桂花不好发作,只好暗自跺脚在一旁干着急。
花朵淡淡扫了他们这处一眼,看着眼色满是思量的村长,复杂道:“花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折中的?您也知道,就是将我们一家子的人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大一笔的银子。”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母女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听着这话的人,眼里精光一闪,抬眼笑呵呵地看着她道:“哎,果然还是二丫孝顺呢,你们这一家子啊,要不是你在这里撑着,怕是早就垮了,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忙里忙外的,也是心疼娃子你呢。说来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花姨哪能把事情做到那么绝的地步,不如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就折一半吧,你还上五十两银子就好。”
花朵不动声色地挑眉,道:“什么条件?”
村长转头,满脸神秘地看了身后全然是满脸好奇的一众人一眼,干咳了一声,上前在她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声音又拆突然变大,道:“只要你做这事。”
一众的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却硬是没听清楚她们前面的话,只是见着二丫面上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着实有些渗人。
护送她们一家子出村?
花朵看着面前的这两人,她们倒是算盘打得“哔啵”响,看来,这村子也不是个耐人待的地方,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道:“可是,花姨,就是这五十两的银子我们也是还不了的啊。”
村长立马阴沉了面色,看了一眼那堂屋里紧闭的房门,“二丫,你也别在我们面前精,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夫郎身家可是了不得的,区区五十两的银子,我就不信他家里给不起!”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记起,这花朵不是捡了个便宜夫郎不是?当时见过那人的都知道,那一身穿着,可是富贵得不得了。
“花姨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欠你们钱的是我家,不是他家。”
“二丫你少给我耍滑,我就不信了,区区五十两银子,你去要他们还有不给的!”
“我脸皮可没你们那么厚?”笑话,让她跑去皇宫向皇帝要钱,她那才是吃撑着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见着这花朵根本就没有配合的意思,向来性子急躁的花老虎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那个,二丫啊,你,你就听村长她的话,去,去向你夫郎家里要点银子回来不就成了啊?”花大熊有些急了,心头恼火这二丫不识时务,你说她去要个五十两回来不就什么都了结了?她看她是成心不想帮她们娘俩的!
花朵转头,看了一眼花大熊,嘴角一扯,讽刺道:“女人,我可没你这么没出息,一出事了就吃男人的软饭。”
一句话顿时将花大熊哽得面色青了又白。
村长这下是终于看出了,这二丫今日分明就是软硬不吃要跟着她们对着干的,一时也是火气上来了,上前一把揪起这人领子,恶狠狠道:“我看你是皮硬了,信不信我今日让你们这家没个安宁?!”
哪晓此人全无惧色,声音平静道:“我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让我这家没个安宁法。”
“你……”村长正要一拳头直接捶过去,却是忽然院子门口传来一声苍老又满带威严的声音,教她要砸下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你们都给我住手!”
☆、第038章 人心叵测
“萧婆婆?”
待看清门口的人,不仅是花朵,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住了。从来都只在那半塌的茅草房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吓人家伙的瞎子,怎么今儿个也来凑这热闹了?碰巧,还是……
门口的人,一头花白的发,如枯草一般凌乱在头上,不知有多少个年岁没有打理了,背也佝偻得厉害,只剩枯皮附着的手,颤颤巍巍地拄着那根村里谁都熟悉的龙头榆木拐杖,拐杖的一头,是那只老得眼皮都搭下来了的老土狗,跟它得主人一样,浑身脏污,瘦得不成样子。
自从这萧瞎子瞎了后,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条狗,要走哪儿都是它在与她带路,平日没事,它便会在村里各处寻些吃食,身后常常跟了一屁股的孩子。
“我说萧婆婆,您老人家怎么跑这儿来溜达了?”花老虎一把松开花朵,转头看着这跟鬼似的悄无声息冒出来的老婆子,面上全然是不解,这萧瞎子寻常不是从来不管这村子的事儿吗?这族长都没出面呢,她一个瞎子跑来凑合啥?
就如老槐树般干瘦的身子,笼罩在那件不知几十年没换洗过的黑色衣衫下,皱纹密布的老脸被搭下的衣帽遮住,大半都落在了一片阴影中,教人看不透她此时的神情。
那只神情蔫搭搭的狗,抬起重重的眼皮子,对着花老虎声音嘶哑地“汪”了一声,便是在一众人惊诧不解的眼神中,将萧瞎子给引到了她们面前,然后乖乖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同是低头看着她的花朵。
花家村有些眼色的人以前都知道,这花朵跟这萧瞎子关系不浅。
花朵是在老黄葛树下第一次见着萧瞎子的,那时因为饿得厉害,打算去怨鬼道旁的河里捕些鱼来烤着充饥的,却是遇上了坐在那里盯着怨鬼道一转不转的萧瞎子。当时,这老婆婆一下就听出了她是个小女娃,听她似要往怨鬼道去,惊讶之际急忙出声将她拦住。
“娃娃,这地方你去不得,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你要是出了这村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候的花朵,早就从村里人口中知晓了这怨鬼道的怪事,自然知道婆婆是什么意思,却是没打算将之放在心上,都快饿死了,谁还管那些鬼怪的事?那时只想她是一个瞎子,本也不打算与她在那里耗着时间,想直接走人,哪想却让这老婆婆急了,拄着拐杖就要来拦她,“娃娃啊,你得听婆婆的话,这怨鬼道上全是些恶鬼,他们要吃小娃娃的”。
村上的大人,为了不让娃娃乱跑,尤其是乱进这怨鬼林,把这处说得有好可怕就有好可怕,什么吃人女鬼,掏肠大汉,从小就是娃娃们的噩梦,村里的孩子,从小就对这处很是畏惧。
“婆婆,我这么瘦,我娘说拿去当猪杀了都没几斤肉可以卖,鬼肯定不会吃我的。”
那年,碧水国大旱,花家村也跟着遭了秧,求收不好,一到青黄不接之时,有好几户人家几乎揭不开锅,花大熊一家就是其中之一,大人小孩都饿得不成样子,花朵这个外人的女儿更是几个星期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花大熊那时候的确是把花朵拉到张屠夫家过,本想把她交给屠夫杀了卖肉,却是脱了衣服后,屠夫见着她长得一副皮包骨犹豫着不打算收,后来被花大宝发现了,又哭着把孩子抱回来,她才免了被当做“猪仔”杀的命运,那时候,村里有一家人杀过男娃的,那唯一的一个男娃也是因为体弱撑不过饥荒饿死了后才被宰了给家里人充饥。
平淡的几句话,却是让人听得如千斤重,村里那些事,萧瞎子也从族长嘴里听了不少,眼见着着着旱灾已过,这被众神抛弃的地方,却是得不到官府救济,依然跟干旱没两样,心头也是跟着发酸,遂起了怜悯之心。
“孩子,你站着别动”,她颤颤微微地上前,摸着面前小女娃一身的皮包骨,尤其是脖子,那处似根本就无血肉,只一层皮松松垮垮地覆在上面,那颗小脑袋,根本来就搭在了一边,连立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谁家的孩子,这般命薄?这春寒料峭的,怎的穿衣这般单薄?一件薄衫笼罩下的小身子,那凸显的肋骨,摸着都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