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莹家出来,坐上车,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姜苏睡得早,估计要明天才能回信。
他们先把小敏送回家,然后再去长岁那儿。
出租车就停在大马路边上的巷子口,秦一川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巷子,决定送长岁到家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这四周的房子看着都是又老又旧,巷子虽然不算窄,但是没灯,看着黑漆漆的,凌晨两点,连车声都没有,只有虫鸣声,寂静中还带着那么点阴森。
秦一川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当然不是为他自己,是为长岁。
他总忍不住心疼她。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说家里的父母亲戚,就算一个人到了外头,那也都是父母的人脉,他爸爸是大导演,妈妈是富家名媛,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被众星捧月的人物,生了他,自然是众星捧月中的众星捧月,从小到大,没吃过的东西,就剩下苦了。
他难以想象长岁从小就没父母没亲戚,从福利院到寺庙,是怎么长大的。
仅仅只是想象出了一鳞只爪,心里就已经十分难受了。
长岁脚步轻快,走在前面。
秦一川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心里一阵阵抽抽的疼。
她说过她很缺钱。
她瞧着也像是缺钱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不是灰扑扑,就是黑沉沉的,一点别的色彩都没有,手机好像换了一个,但也还是原先那个牌子,看着就很便宜,平时除了吃,好像也没别的花销。
她为什么缺钱呢
问她她也不告诉他,是还不相信他吗
也不对,她刚才在病房里,当着刘莹的面,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想到病房,秦一川又想起长岁在刘莹面前说喜欢他的事了。
心本来还疼着呢,这会儿又是一阵阵的紧缩悸动。
长岁走在前面,她心里在想事,也没察觉秦一川落后了,等想完事了,才发现旁边没人了,她一回头,就看到秦一川落后了她好几步远。
她停下来等他“你怎么走那么慢”想到他刚才一路上的“反常”,她皱起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一川走了过来,走近了,长岁就看到了他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怜爱还隐隐约约带着那么点扭捏羞赧。
长岁莫名其妙的盯着他“你怎么了”
秦一川问“怎么了”
长岁说“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秦一川吓了一跳,心里一慌“什、什么眼神”说着还心虚的用力眨了两下眼。
长岁古怪的盯着他“刘莹看流浪猫的眼神。”
秦一川愣了一下。
刘莹看流浪猫的眼神这是什么形容她怎么看的
长岁问“你没事吧到了医院以后你就奇奇怪怪的。”
秦一川心想,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在刘莹面前说那种话,他至于到现在都心脏怦怦乱跳吗。
但他脸上却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装傻充愣“我哪有啊。”
好在夜色昏暗,也看不见他脸红。
长岁觉得秦一川古怪,但她从小在青山寺里的和尚堆里长大,对真正的男性生物毫无半点了解,她对贺侓也是完全随心,毫无什么撩男人的技巧,只是凭着本心,想亲近他就去亲近他了,此时虽然觉得秦一川古里古怪,但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古里古怪,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她现在手里一堆的事等着她去想去做,可没心思在这里猜秦一川这诡异多变的少男心思。
等走到了院门口。
秦一川往立在那儿黑漆漆一点光都没有,左看右看都只看出了阴森恐怖的两层小楼房一看,又开始心疼了“你就住在这儿”
长岁点点头,说“这是我师父的房子。”
她除了吃,实在没什么别的物质,更何况这房子从外边看是吓人了点,但吓的人也不是她,而且这房子里面,别说住的有多舒服了,听老孙说,她现在睡得床,都是姜苏花了十几万买的。
她伸手要包“包给我吧。”
秦一川把包递给她“你就一个人住在这儿”
怕他当然知道她是不怕的。
可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种地方,多可怜。
长岁根本不知道秦一川那么多心思,只接过包点点头就说“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回去吧,今天多谢你了。”她说着推开院门就要进屋去了。
秦一川又突然把她喊住了“长岁。”
长岁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他,有事
秦一川脸又热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再见,还有那个晚安。”
长岁笑了笑“晚安。”
院门关上了。
秦一川站在巷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伸了手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头的心脏还不安分的跳着。
长岁把房子里的灯都开了,又去浴室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一身清爽舒舒服服的出来了,回到房里躺到床上,她隐约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但是今天事情太多,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之际,突然冷不丁的想起来了。
她忘了给贺侓打电话
长岁一下子睡意全无,摸了手机一看,都凌晨三点了。
这个点,贺侓应该已经睡了。
她这阵子以来每天都会给贺侓打电话。
从最开始的一分二十秒,到最近的一次通话,居然说了整整有十多分钟。
除了每天晚上必打的睡前电话和他说晚安。
白天她也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给他打电话。
有事没事就是一个电话,哪怕贺侓有些时候都不说话,但他每次都会接,她有的时候就是为了听听他的声音。
她今天早上给贺侓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有空给他打电话了。
而且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
长岁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
酒店。
已经凌晨三点了。
床上的贺侓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有种莫名的焦躁感一直笼罩着他。
这种焦虑感来源于何处,他心里隐隐有所预感,但不愿深想,不想面对。
“叮咚。”
手机屏幕在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一片荧光。
贺侓的眼睛也随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立刻翻身把手机拿过来。
睡了吗
他盯着这三个字足足好几秒,犹豫了一下,指尖点了下输入框。
信息发出去不到三秒。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来电显示上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这串数字他每天都要看到好几遍,明明没有刻意去记,却已经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喂”一片寂静中,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贺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焦躁不安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安抚了下来,甚至连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
“是在等我的电话吗”
长岁虽然喜欢贺侓,但是说什么做什么,却都是自然而然,并非故意的欲擒故纵或是谄媚讨好,并非是她不愿意,或是不屑,实属是不会。
贺侓“”
长岁也不在意贺侓回不回答,反正知道他在就好了,她侧着躺,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在脸上,絮絮地说“我本来都快睡着了,突然想起来忘了给你打电话,想着你应该睡着了,怕吵醒你,就给你发了条信息,没想到你还没睡。”
长岁的声音里带着睡意,轻而缓,带有一种温柔和缓的宁静。
贺侓仿佛被感染,也慢慢放松下来,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听着那头的人絮絮的说。
“我今天太忙了,今天戏拍的不是很顺利,重拍了很多场,导演一直在给我们讲戏,回到酒店又有叶露姐介绍的人来找我,然后又接到刘莹姐的电话,她生病住院了,我又连夜飞回北城,刚刚才洗完躺到床上,就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长岁闭着眼,絮絮的,像作报告似的把自己这一天的事都向贺侓报告。
这样日常无聊的事,她每天都要和他说,她做了什么,拍了哪场戏,中午吃了什么,饭好不好吃。
前几天,他还收到了一小箱杨梅。
是她叫人寄给他的。
每颗都有乒乓球那么大,很甜。
然后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也是个孤儿,她是在寺庙里长大的,这杨梅也是寺庙里的僧侣自己种的,他还知道她有一个师兄,做的斋饭最好吃,另外一个师兄最会泡茶,是个茶痴她还养了一只狗,还给狗取了个法号,被师兄训斥不像话。
好像是硬生生的把他拖进了她的世界里,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而他居然也开始习惯了。
习惯她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就算他不说话,她也能絮絮的说上半天,永远都是那样鲜活的、快活的语气,那些平淡无聊的小事,仿佛也变得鲜活又有趣起来。
习惯她每晚都会在睡前给他打电话和他道晚安。
习惯到以至于今天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就心绪不宁,焦灼难安。
贺侓躺在床上,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他看着头顶上漆黑的天花板,忽然怔愣了许久。
手机那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响,如果细听,可以听到那边轻轻的浅浅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屋子里很静。
静到贺侓只能听到电话那头浅浅的呼吸声还有自己胸膛里乱作一团的心跳声。
长岁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看了通话记录,发现居然有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
难道是她和贺侓两个人双双睡了过去所以没挂电话
她给贺侓打了个电话,贺侓没接,可能是在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