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钺的悟剑之所占地很广,但玄钺与道衍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出现在了萧铭面前。
玄钺一手持着本命剑,另一手抓住萧铭的肩膀,上下扫视一番后,紧绷的面孔这才稍稍缓和下来:“你无事?”
“我自然无事。”萧铭安抚地笑了笑,覆上玄钺紧握剑柄的手,“把剑收起来吧。”
玄钺微微皱眉,本能地不愿,却仍旧还是顺从了萧铭的心意,将本命剑收回丹田。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先前我并未向你介绍,没想到今日却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萧铭叹了口气,视线越过玄钺,看向他身后笑容微微有些讨好的道衍,颇有些无奈地哭笑不得,“这位是道衍仙君,我新拜的师父,妖族赤王也是被他所伤。”
随着萧铭的介绍,玄钺转过身,下意识将萧铭挡在身后,看向道衍的目光仍旧是毫无遮掩的不满与敌视:“他为何要假装成你的模样?”
“一来是因为他早已飞升,不好现身人前,便投机取巧地借用了我的身份,二来则是与我的前世有些因果牵扯。”萧铭大略将自己的道衍仙君的关系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们二人为何……突然打起来了?”
“别看我!这是你家道侣的错!”被萧铭怀疑的目光看得有些炸毛,道衍冷哼一声,“我原本在你和这个冰块的院子参观地好好的,结果看到他回来,刚想要打个招呼,将情况说明清楚,他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拔剑给我来了一下!”道衍语气愤恨,指着玄钺朝自家徒弟告状,“我丝毫没有防备,要不是修为高,差点要被他将神念斩碎!我可是你师父!他简直是欺师灭祖!”
被自家师父又委屈又无辜的告状糊了一脸,萧铭无言以对,只能转头看向玄钺。
玄钺不待萧铭提问,便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碍眼。”
萧铭默然,一时间没跟上玄钺的思维。
见自家道侣面露疑惑,玄钺添上一句解释:“假扮成你的模样,必定居心叵测,理应杀之。”
“你以为我愿意用这张脸这个壳子吗?!我最喜欢的可是那种有男人味的外貌,才不是这样小清新的娃娃脸!”道衍跳脚,高声怒道。
“……师父,您对我的外表有意见吗?”萧铭幽幽然开口,尽管他本人也很赞同道衍的观点,易容时也喜欢把自己往阳刚的那一面改变,但却绝对不接受其他人这样的评价。
道衍被萧铭噎了一下,干咳一声:“这不是重点。”顿了顿,他摆正了脸色,“一言不发就直接拔剑,连句解释也不听,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又冷又硬又一根筋的剑修了——真不知道你为何要找这样没风度也没情趣的死剑修当道侣,这样的家伙,活该一辈子单身狗,跟他那把剑相依为命!”
眼见玄钺蠢蠢欲动、又有些想要拔剑的冲动,萧铭连忙握住他的右手:“玄钺不问缘由率先出手,的确是他不对,但师父您也有很多机会解释吧?”
道衍有些讪讪:“我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当时也的确被他气狠了,所以……”
一个巴掌拍不响,玄钺与道衍都有责任。但一个是师父,萧铭没有立场指责;一个是道侣,萧铭舍不得指责,只能大事化了,将过错归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是个意外,怪我没有提前说清楚,这才引起了麻烦。”牵起玄钺,萧铭带着他来到道衍面前,柔声劝道,“虽然拜师时间不久,但道衍仙君待我尽心尽力,我十分尊敬。更何况以我净灵体的身份,倘若不是及时遇到仙君的传承,大约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随着萧铭的话,玄钺周身冰冷的气息逐渐缓和下来,虽然对于道衍的好感度仍旧是负数,却还是看在萧铭的面子上,行了个晚辈的礼节。
见玄钺妥协,萧铭终于松了口气,笑着看向道衍:“我也对于又冷又硬的剑修无什好感,但我喜欢玄钺,与他的性格无关。他是我的道侣,唯一的道侣。”
道衍撇了撇嘴:“够了啊,秀恩爱秀得我眼睛都瞎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倘若不是他先挑衅,我也懒得跟小辈一般见识。”
两个人都服了软,夹在师父与道侣之间的萧铭也算是真正放下心来,至于外界忧心忡忡的洛水宗众人……反正等到他和玄钺出去,便又和好了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萧铭与玄钺并肩走在前面,低声说着悄悄话,而道衍则懒懒散散地跟随在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虽然荒无人烟,但不得不说,凡是灵气充裕的地方,景色都颇为不凡。一草一木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间或还有几块玄钺拿来试剑的巨石,其上凛冽的剑意经久不散。
虽然不是剑修,但修为高了,眼光自然就上去了。道衍不得不承认自家徒弟的道侣是个天生的剑修,天赋绝伦,其剑意中隐隐带着一些他曾经收藏、置于凌霄宫中的剑诀的影子,大约是自家徒弟拿到剑诀后,便转手给了自己的小情人——嗯,小情人儿腰间的那把剑也眼熟,估计是同样的来源。
虽然有些叹息徒弟的败家,将好东西一股脑都给了别人,但道衍对此也无可厚非。他本身也喜欢大手笔送给自家恋人礼物,若不是他对剑修无感,情人中没有一个练剑的,估计无论是剑诀还是长剑,都早就送给别人刷好感度了。
思绪逐渐从徒弟的道侣逐渐转移向自己那一堆后。宫,道衍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听到前面的玄钺来了一句:“他当真是你先前提到的——给予你传承的前辈?”
萧铭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尴尬——他知道道衍能够听得到他与玄钺的交谈。
“虽说是师父,你也应当与他保持距离,不可走得过近。”玄钺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他明明是坦荡地当面去说!
“无需担忧。”萧铭干笑道,“师父待我很好。”
“他行事不羁,过于自我,男女不拘,供养炉鼎行采补之事,又培育那等害人的蛊虫,恐非正道。”发觉萧铭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父好感度颇高,玄钺皱了皱眉,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已然飞升的大能者,言辞甚是犀利直白。
后面一直沉默着偷听的道衍顿时就炸了。他尚未飞升之前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诩名门正道,对他的行事指手画脚的老古板。他虽然采。补,却也讲究个你情我愿,情人间私底下的亲密事,跟那些外人何干?!故而道衍没有少跟那些“正道修者”起冲突,就算他自诩行端坐正,从未滥杀无辜,也一直被正道修者排斥在外,落得个亦正亦邪的评价。
道衍万万没想到,如今飞升之后,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小屁孩说三道四——他道衍上天入地、与人斗智斗勇的时候,这玄钺的前世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以道衍那精准的眼光,他自然一眼就看出并不擅长掩饰心思的玄钺那一本正经的皮囊下,掩藏着的是怎样的小九九,当即也毫不客气:“与其说你担心我立身不正,将你家道侣也带歪了,倒不如说你生怕你家道侣也学我三妻四妾,坐拥后。宫无数,被众多美人倾心相待吧?!”
被戳中心事的玄钺:“……”
——方才萧铭亲口说自己心悦于他,此生唯一,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完全无法克制心中的欢喜,所以也更为担心这份感情被收回、变质,自然恨不得道侣远离一切的污染源。
“放心,只有你一人还弄得我焦头烂额,我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萧铭失笑,责怪地瞥了道衍一眼,低声安抚自己总是安全感极低的道侣,“我还担心你什么时候厌烦了我,与我渐行渐远呢。”
玄钺握紧萧铭的手,眉梢间的沉郁冷肃骤然消融,刚刚透出几分笑意,就被道衍凉飕飕地打断:“他自然是信你的,但他却不太信我啊。就算我不把你带歪,长年对着这么漂亮乖巧、懂事听话的徒弟,我这个无节操的家伙说不定就按耐不住,对窝边草出手了。”
再次被戳中心思的玄钺:“……”
“乱说什么!”萧铭被道衍的话雷得浑身酥麻,眼见自家道侣一副默认的态度,不由得目瞪口呆,“我与师父长得一模一样,谁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起那种心思?!”
“呵,那可不一定,谁让我就是这么无节操呢?”道衍冷笑挑眉,“虽然我不喜欢自己长这幅模样,但作为情人,却颇为符合我的审美观——自攻自受什么的,也许别有一番意趣?”
虽然不是很明白什么是“自攻自受”,但是却秒懂了道衍话中隐藏含义的萧铭与玄钺:“……”
后背上一片寒毛直竖,纵使萧铭从自家师父眼中的戏谑中得知对方只是在挑衅玄钺,也不由得后退一步,深感自己拜师拜得有些不靠谱。
而素来不知什么是“开玩笑”的玄钺顿时冷下目光,腰间“祛邪”嗡鸣不止,却碍于对方是萧铭的师父而不得不隐忍克制。
相对于被又雷又气、弄得七荤八素的小两口,道衍却觉得浑身舒畅,整个人都愉快了起来——竟然胆敢背着他,不,是在他面前说他坏话,玄钺不开心,那他自然就开心了。
瞥了一眼玄钺腰间那把明明是他的收藏,却在找到新主人后转而朝他示威的“祛邪”剑,道衍懒懒一笑,带着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跃跃欲试:“其实,与其担心我引诱你的道侣,还不如担心我闲极无聊,再炼出只情蛊来玩玩——想必你对于情蛊的威力,是深有体会的。”
玄钺……默默拔出了祛邪剑。
——蛊虫,是玄钺心中永远的痛,除了萧铭本人,谁都触碰不得。倘若不是这只不合时宜的蛊虫,他和萧铭说不定早就心意相通、双宿双飞,哪里用得着蹉跎百年,如今才堪堪摆脱影响,情投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