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刘玉,连成贵都这么觉得,万岁爷哪儿招寝娘娘们的意思啊,一门心思惦记着小林子呢,这一天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一会儿问一遍时辰,不然就往窗外瞅。
成贵猜着,万岁爷这别是惦记着天一黑就去御药房吧,就林兴那性子,昨儿都敢直接说不乐意了,除非万岁爷霸王硬上弓,不然,那小子绝不会就范,万岁爷去了也白去,没准又惹一肚子气回来。
眼瞅着天有些暗了,刘喜儿进来伺候晚膳,见皇上盯着桌上靠边儿一个粉彩福寿碗,暗暗一喜,低声道:“万岁爷,这道清蒸驴……”
话未说完就听皇上道:“怎么又把这道菜上来了?”
刘喜儿忙道:“回万岁爷,本是没有的,奴才前儿翻了近些年的御膳单子,见都有这道清蒸驴肉,又私下问了当值的太医,说驴肉最是补,不知怎么给撤下了,奴才问了御膳房的管事万升,说是前头的林公公不大喜欢,做主撤的,奴才瞧万岁爷近日忙于国事政务,身子正虚,便添了进来。”
成贵目光一闪,暗叹了口气,刘喜儿倒也算机灵,也有些城府,这绊子要使在别人身上,说不得真就有用了,可惜他想对付的人是林兴,就是自讨没趣儿了。
而且,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御膳房的万升使坏呢,别人不知道,周和怎么下去的,自是瞒不过万升,如今这碗清蒸驴肉还能摆在暖阁的御案上,没有万升默许绝无可能。
皇上倒是看了刘喜儿一眼:“朕记得你之前不是侍膳监的?”
刘喜儿忙道:“奴才之前是干清宫外院的杂役,后得了造化才能在御前侍膳。”
造化?皇上目光略沉:“这个造化是指小林子吗?”
刘喜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今儿这招儿走错了,忙道:“林公公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心里一直惦记着回报林公公的大恩呢。”
皇上冷哼一声:“成贵,朕瞧小林子的眼光有些差,这人选的不妥当,今儿的晚膳不用也罢。”
刘喜儿差点儿吓尿了裤子,扑通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不想,他一说万死,更勾起了皇上的心思,一挥手:“别叫朕再瞧见这奴才。”
成贵忙叫人进来把软成一团的刘喜儿拖了出去,知道刘喜儿这辈子甭想再出头了,能保住这条命已是运气。
刘喜儿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自己可是一心当差,不就进了一碗清蒸驴肉吗,怎么就连干清宫都不能待了,发落去了酒醋房,谁不知酒醋房的差事最累。
心里头不甘,倒是想起万升来,这驴肉的事儿虽是自己找出来的,却也问了万升,万升当时说,因林兴不食驴肉,不想替万岁爷试膳的时候麻烦,就叫撤了下来,自己才拿清蒸驴肉做文章,是想让皇上对林兴心存厌恶,也就不会再想把林兴调回御前了,谁想竟是这个结果,这件事肯定跟万升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直接奔着御膳房去了,平常日子,自己人还没到御膳房门口呢,万升就会笑眯眯的迎出来,今儿一个人不见。
一直找到万升的屋子,才瞧见万升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吃羊肉锅子呢,顺子在旁边帮着倒酒,瞧见刘喜儿呵呵一笑:“哎呦,副总管可是稀客,这会儿正是万岁爷用晚膳的时候,副总管不再跟前伺候着,跑咱家这儿来做什么?”
刘喜儿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指着万升:“你阴咱家。”
万升噗嗤乐了:“副总管,菜可以多吃,话可不能瞎说,您堂堂御前的侍膳副总管,咱家哪敢阴你啊,副总管别是吃了什么不消化,跑咱家这儿消食了吧。”
刘喜儿气得不行:“你少装糊涂,我不信你不知道万岁爷不喜驴肉,却把清蒸驴肉添进御膳里,不是阴我是什么?”
万升呵呵笑了起来:“这清蒸驴头可不是咱家要填进去的,是副总管说驴肉大补,最适宜寒冬腊月吃,做主添了回去,这话咱家便到万岁爷跟前儿,也是这么说,不过,今儿咱家倒是可以跟你撂句实话,你说咱家阴你,也对,咱家不阴你,好处都让你要了,咱家御膳房这些人喝西北风不成。”
刘喜儿脸都青了,愤愤不平的道:“难道林兴就不要好处,我可知道,他比谁都贪。”
万升点点头:“林公公是贪,可她在侍膳监当值的时候,莫说御膳房,就是干清宫看门的,都能捞上好处。”说着瞥了他一眼:“当初你巴结林公公,不就是瞧上了林公公的本事,觉着跟着林公公能出头,刘喜儿,你拍着胸膛问问自己,林公公对你如何,不是林公公提拔,你这会儿扫院子呢,你倒好,出了头转身就想踩一脚,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狼,你说你连提拔你的恩人,都能下得去脚,咱家这些人跟你共事儿,心里能踏实吗,你以为去了酒醋房就完了,你多少也在林公公身边儿伺候过几天,该知道酒醋房的掌事太监翟大用跟林公公的交情,别说咱家没提醒你,翟公公可没咱家这样的好脾性,最是见不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自会好好照应照应你。”
刘喜儿脸色难看之极,指着他:“你们合起伙来阴我,我这就去回万岁爷,让万岁爷看看你们这帮奴才欺上瞒下的嘴脸。”撂下话转身就跑了。
顺子不免有些担心:“师傅,他要是真回了万岁爷怎么办?”
万升嗤一声乐了:“还当自己是侍膳副总管呢,如今就是酒醋房做下等差事的奴才,干清宫的大门都甭想进去。”
再说,刘喜儿,一路急奔,到了干清宫门口刚要往里走,迎头就挨了一记窝心脚:“哪来的狗奴才,睁大的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可是干清宫,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闯的不成。”
刘喜儿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张三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张三看了两眼:“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侍膳副总管刘公公啊,您说说,这天都黑了,您也不说一声,直接就往里头闯,我不是怕进去个刺客什么的吗。”
刘喜儿不想跟他废话,勉强站起来,就要往里走,琢磨就算万岁爷不见自己,也得把自己那些存项拿出来,往后也好打点。
刚走了一步,就给张三拦下:“刘公公,大总管可发了话,说您如今不是御前的人了,这干清宫您可不能进去。”
刘喜儿一急:“我有要事奏请万岁爷示下。”
张三嗤一声乐了:“刚天一黑,万岁爷就去御药房了,听说林公公病了,万岁爷瞧林公公去了。”
刘喜儿这会儿心里彻底明白过来了,即便林兴去了御药房,皇上心里却还惦记着呢,今儿发落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给林兴使绊子,心里一虚,彻底没了底气,忙道:“张三哥,你让我进去拿个包袱就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张三。
张三掂了掂,放进怀里,脸却一变:“刘公公还是麻利的走吧,如今你不是干清宫的人,我放了你进去不是找死吗。”
刘喜儿气了个倒踉跄,知道张三是不会让自己进去了,一伸手:“把刚的银子还来。”
张三恼了起来,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自己是谁,就是一下等杂役,敢跟小爷这儿支架子活腻了,滚不滚,再不滚,小爷要你的命。”
刘喜儿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刚才不去御膳房找万升了,直接拿着包袱出来多好,好在自己腰里还藏着两颗银元宝,一会儿去了酒醋房,打点打点,少受点儿罪,他就不信,翟大用跟林兴的交情再好,难道会好的过自己腰里这两锭元宝,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张三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旁边的小太监道:“张三哥,你这下可把刘公公得罪苦了,若他有天翻过身来怎么办?”
张三笑了:“就凭他,小爷今儿把话撂这儿,他要是能翻身,小爷这两只眼珠子抠下来当泡儿踩。”
小太监忙道:“这话可也是,这天刚黑,万岁爷就奔着御药房去了,可见心里头多惦记,可惜咱林公公命不济,是个太监,这要是投生成丫头,那一准是个娘娘命啊。”
张三踢了他一脚:“滚你娘的,胡说什么呢,不是女的怎么了,就瞧万岁爷这上心劲儿,不是娘娘在这宫里谁敢惹,王直刘喜儿冯国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了,还有个方大寿,说起来万岁爷真是见不得林公公受半点儿委屈啊……”
张三这羡慕的恨不能自己就是林公公,林杏这会儿心里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跑,看着变态皇上这张二皮脸,嘴角都抽抽儿,就不明白,之前不还是面瘫的变态吗,怎么这会儿越瞧越猥琐呢,还有这手往哪儿摸呢……
林杏小心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皇上先摸了她的脸,又准备往脖子摸的咸猪手:“万,万岁爷,奴才觉着好多了。”
皇上手落空,不免有些不爽,想起这奴才昨儿说的话,开口道:“小林子,朕应你个恩典,只要你回御前当差,过了年朕准你回乡探亲,到时候你是想过继个儿子还是怎么着,都由着你。”
林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变态又抽什么风,虽说这个条件蛮吸引她的,如果能出宫半道上弄个假死,可比宫里容易多了,只不过回御前?林杏忍不住膈应了一下,这位明明就没安好心,如今自己再回去,估摸就不是抄经侍膳这么简单了,非给这变态办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