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温婉悦耳,却因语气坚定,带了让人不容置疑的气势来。
大家齐齐循声望了过去,便听她道:“即便‘鬼手丹青’年少成名,他又何曾借助过师长的半分名气?须知画之一道,在天赋,在人心,在勤奋。天赋异禀,人心向善,勤奋努力,缺一不可。可这三者,与师从何人均无半分关联。若说这位姑娘得了一位好先生,比起旁人来少走了许多弯路,能够提早成名,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慢慢掠过场内的年轻少年少女。
“只是,想要得到好的师父,也需得自己有好的天赋、好的心意。凭着有些人的恶意和愚钝,但凡有点眼力的师父,也不会择了她去。既然如此,能有良师相伴,这位姑娘也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那你们这些驽钝之人,又有何可指责她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说出这番狂妄至极丝毫都不留情面的话来。
有人站起身来想要驳斥这位夫人。
谁料她居然丝毫都不理会。只是神色淡漠地朝对方看了一眼,而后随他怎么说去,她连个眼神也欠奉。
她身上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气势。驳斥之人说了几句后,便再也接不下去了。
虽然他说不下去了,却还是有胆子大的,次第站起身来,准备和这一位对上一对。
哪知他们鼓足了勇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镇远侯文老爷子居然站起身来,朝着那位夫人微微颔首,竟是极其看重的样子。
这些人顿时所有的勇气顷刻消失。
郑家的那位公子看看这位夫人,眉心紧拧,拉了几位尴尬立着的友人,硬是把他们拽了下来重新坐好。
周围刚刚起来的议论声,随着他的这一落座,再一次消弭无踪。
而祝敏然和曾明心,早已被那一番激烈言论给羞得满脸通红。四顾张望着,盼望有家中长辈能够出言相助。
可是望了半天,却哪里看得到期盼中的半个人影?!
祝敏然咬咬牙,下定决心准备孤注一掷,在画作中赢了清雾。于是朝郑公子那里看了一眼。
待到郑公子了然颔首,祝敏然的唇角溢出一丝浅笑。
——若她能赢了那个死丫头,看旁人还怎么有脸来妄作非议!
那位夫人根本懒得去搭理祝敏然。
她听着周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犀利的眼神方才柔和了点,朝着比试场内被众人针锋相对的那个女孩儿看了一眼。
当她看到清雾头上所戴发簪时,猛然呼吸一窒,眼神有片刻的恍惚。缓了片刻后,好似无事一般,旋身往自己先前的位置去了。
清雾虽与她离得不算太近,却不知为何,十分肯定她看的就是自己头上发簪。不由抬手去碰触了下,心下有些奇怪。
——之前拿出发簪来与爷爷、哥哥相认,而后祖父就明言禁止她将此物随意戴出去。
清雾自是不会将母亲遗物那般随意对待,便将发簪交由祖父,请他代为保管。
哪知之前文清岳去院子里寻她时,将这个发簪也交给了她,又叮嘱了她几句,说是祖父的主意,指不定就会有用。
清雾不解这是何意,却还是没多问,只是让霍云霭帮忙把它好生戴在了发间。
如今看到那美貌夫人凝视的一瞬,清雾隐约有种想法,觉得祖父的这个安排与此有关。但再多的,她却是无法知晓了。
绢布作画与用纸作画相比,难度高上许多。虽然绢布容易展露古意。但,极难上色。那种鲜亮活泼的色彩沾在绢布上后,硬生生比平日里在纸上少了三分生动,多了七分沉滞。
众人既是学画之人,自然知晓绢布和纸张的区别所在。待到命题下来后,她们为了求稳,大都去思量着怎样将画作朝着展露古意的方向靠近。
唯有清雾,思量过后,依然将案角的诸多色彩往自己手边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位夫人是很重要的~
☆、第116章
何氏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女孩儿们认真作画的模样。
她来得晚,周围已经没甚么位置了。看看角落处尚有个空位,这便坐了过去。
待到将衣衫抹平,又抚了抚鬓发,何氏有心思四顾看看了,这才发现自己挨着的是位穿着秋香色衣裳的夫人。
原本这样办宴的日子,坐得相近的女眷,不管是否认识,或多或少都会闲聊几句。譬如现今旁边的人们就是这般做的。
可偏偏这位夫人,看着神色冷淡是个不好接近的。何氏思量了下,便歇了那个念头,只管抬起头来往女孩儿那边看去。
恰好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女孩儿们陆陆续续地将画呈了上去,由沈府安排过来帮忙的仆从给夹在了那些架子中央。
何氏刚才没有留意到清雾的是哪一个,忙细细去寻。
那些架子是在院子北侧、紧挨着房屋外一溜排开。离这边近的,看得仔细,下面的落款一目了然。离得远些的,她就不得不仔细去辨了。
正焦急地前后看着,忽听身旁那一位赞道:“那姓柳的女孩儿,不错。”
姓柳的?
莫不是清雾?
何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在那边寻到了清雾的名字。本想说一句“那是我家囡囡”,转念一想,先前是她听了这位夫人称赞清雾,方才主动去搭话。如今听人又赞了许久方才再这般说,倒有些不太好了。
正踌躇地想着要不要即刻表明这层关系,何氏就听身边之人“咦”了一声,诧异道:“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