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身伤痕躺在床上不住哼哼的柳岸风,柳岸汀当即变了脸色,搁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要出屋,被柳岸芷一把拉住,这才不得不驻了脚。
柳岸芷拽着他去到隔壁屋子,眼瞅着兄弟俩说话旁人听不见了,方才低声问道:“你待如何?”
“去找人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收拾一顿!”柳岸汀一贯温和的眼中冒着怒火,恨声道:“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如今却还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这样的情形下,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谁说要你忍气吞声了?可你就这么过去让人暗算了他们,到最后不占理的反倒成了我们了!若是被人发现,除了你要受人指责外,父亲母亲少不得还要被说一句‘教导无方’!”
“那要该如何?”柳岸汀愤懑地别开了眼,“难不成由着弟弟被人白白欺负了?”
“不会的。母亲不是说了么?万事等父亲回来再说。父亲一向最疼爱弟弟,他不会搁着这事儿不管的。”柳岸芷如此说道。
他们料想的没错。
柳方毅回到家中,看到遍体鳞伤的儿子,登时怒火中烧。连晚膳也不吃了,当即就去了三房那边,一手一个拽了双胞胎出屋,直接就把他们撂到了地上,指了他们便严厉斥责。
柳岸梦赶了出来,想要帮哥哥们辩解,被柳方毅指着吼了一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日去做了甚么!以为我不在家,你们便可随意欺侮他们了?先前兰姐儿出事,早就把我们和你们的情分耗尽了。如今你们来京,我顾着你们是念旧,不顾你们,却也没甚么不对!”
柳岸梦哪里见过二伯父这样凶神恶煞的模样?登时吓得哭了起来,抽泣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以为晚一些……”
“以为晚一些没事?这些话我当年听了许多遍了。莫要再将年纪小当做借口!想我原谅你?好!还我兰姐儿的命来!”
提及亡故的女儿,巨大的哀伤再次袭来,让这个刚毅的汉子痛不欲生。
想到兰姐儿,想到风哥儿,想到自己尽心尽力却让妻儿受尽欺负,柳方毅被怒火灼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管他甚么亲情!管他甚么兄弟!凭什么他诚心待人,孩子却要遭受这种欺凌?凭什么那些人好吃懒做,儿女却要踩到旁人的头顶上来!
柳方毅怒极恨极,抬脚就朝地上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身上猛地踹去!
满院子的人怔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上去阻拦。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无论是谁,上到那个“战圈”内,怕是都要被二老爷的怒意波及。
柳岸梦亦是如此。
之前她还理直气壮地在那边辩解,直到柳方毅的冲天怒气扩散开来,她也开始惧怕。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两个亲爱的哥哥?赶紧慢慢瑟缩着往后退,恨不得立刻脱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才好。
“住手!”
一声颤巍巍的呵斥传入众人耳中。身材矮胖皮肤黝黑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过来。
正是老夫人蒋氏。
听了她的声音,柳方毅初时没有理会。直到老夫人又喊叫了一句,他方才慢慢停歇下来,双拳紧握,低垂着眉眼大口地喘息着,好让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
老夫人顾不得去理他。
她急急地走到了双胞胎的跟前,查看两个孩子的伤势。
柳岸文柳岸武之前受了伤。如今再被柳方毅这样一通发泄,伤势更重了两分,已然奄奄一息。
老夫人大怒,斥责柳方毅:“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们几个,老大已经不在了,家中只靠着你和老三支撑起来。如今我老了,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你们却这样整天不安生。我到底造的什么孽,竟是得了这样的一个处境?”说着,悲从中来,竟是流起泪来。
柳方毅听了老夫人重复了多年的话语,他心中没了多余的感动,只留下了深深的无奈,“他们死不了,多养几天就回来了。你又何必哭成这样?风哥儿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若我不管,你可会帮风哥儿说上只言片语?”
老夫人目光微闪还欲再言,却被柳方毅摆摆手给制止了。
忍耐了多年,他早已疲累。懒得再虚与委蛇地说些场面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想闹得鱼死网破,丝毫情面都不留地将他们赶走。既是如此,如今两条路给你们选。要么就分家。要么,你们就搬出去住,往后银钱各自分开,公中的你们用着,但,我这边的也不会再给你们。这样的话,往后大家见了面还能和和气气的。不然,怕是真要撕破脸了。”
说罢,竟是再不搭理那哭得伤心的老妇,决然地朝外行去。
老夫人蒋氏搂着两个孙儿哭得更伤心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补眠了会儿,再醒来,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说实话,蒋氏并不喜欢柳方毅。
想当初柳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待老夫人虽说还可以,却至多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他却十分宠爱唯一的妾侍、柳方毅的生母。
这让蒋氏如何不恨那妾侍?连带着看柳方毅,也愈发不顺眼。见了二房的几个孩子,亦是着实喜爱不起来。
这些年来,柳方毅和老夫人的关系,一直不过是“过得去”罢了。柳方毅得了俸禄和赏赐,留下一些自己用的,其余全部送到祖宅,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后来出了兰姐儿的事情,他接了妻儿来京后,自然要多顾着小家多一些,送去祖宅的银钱便少了许多。
从始至终,他给多少,老夫人便收下多少。多了没甚么感激的话,少了,也不会多嘴说他甚么。毕竟柳家是因了柳方毅才兴旺起来的。
银钱方面一直相安无事着。只是除了这些外,两边也没甚其他联系了。
老夫人本以为这样一直得过且过地下去就也罢了。谁料来了一趟京城,竟然还会闹到了这个份上?
分家?那是万万不能的!她还活着,若是分了家,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去?
大不了、大不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们不在这里住着就是了。左右回了祖宅后,也没人晓得她们在京的时候住在哪里。最起码的颜面,还是保住了。
银钱分开?那是不怕的。
多年来柳方毅不曾亏待过他们,攒下的银子店铺,足够他们舒适地过活往后的日子了……
这一晚,三夫人和三老爷回来后,怒气冲冲地来寻柳方毅,试图论个是非黑白出来。
但柳方毅怎会任由他们肆意乱来?
自打回府问清事情起因后,柳方毅就遣了人去探寻,文武两兄弟到底因为甚么受的伤。
他本就在京兆府任职,颇有些人脉。不多时,就打探出来,那两人不知何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之前伤了柳岸风后,两人就出府去了一家赌坊。谁知几把下去就将带去的些许银钱输了个干净。
之前兴冲冲来,如今输得灰头土脸。两个人不肯认清现实,当即和赌坊的人吵了起来,非要说那是一家黑店,定然是出了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