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爸爸真心实意感激。
“客气啥,都是一个县里的。大兄弟,你这蘑菇看起来很新鲜的样子,多少钱一斤,价格合适给我来点儿。”大婶舔舔下嘴唇,她一开始搭话目的就是这个,想换一点蘑菇或山柿回家给小儿子。
监督队仅上交粮食与铁锅,她家里旧棉花棉布很多,粮食野菜全都没有,只能天天出来摆摊,再去黑市偷买一点回家。
幸亏离县城近,但凭生产队食堂越来越少的限量供应,全家都吃不饱,家里还有一个刚生娃产妇,正需要营养。
叶爸爸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道:
“大婶子瞧你这话说的,都是生意人,那需要钱。你这棉布棉衣啥的不错,不如咱们交换一下?”
两人一拍即和,开始谈论交换价格。
涉及到利益问题,双方自是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而叶爸爸这边的东西明显太少,最后不得不使用杀手减。
一只烟熏白肚山鼠与一只腌制麻雀,两丛蘑菇,三个柿子,换得三卷旧蓝色棉布,六团棉线,所有棉花以及棉籽。
此时,来平坝的人越来越多。
因戏台重复唱同一出戏,逛夜集的居民也越来越多。
叶爸爸的地摊再次迎来不少生意,桐子又卖出去三分之一,蘑菇五丛,山柿子八个,兜里的零钱越来越多。甚至还换得三张盐票与一张糖票,实乃意外之喜。
生意兴隆引来维护小干部的特殊关注,跟隔壁大婶的摊子一样,围着他们转好几圈,瞄背篓好几眼,瞅得叶爸爸心慌慌,幸亏并没有拿太多货物。
摊贩中,也有很多想以物换物的,提着自己的大箩筐到处走,叫卖声不绝。
借这机会,叶爸爸给儿子闺女侄女们,换或买一些小礼物,比如红头绳、芝麻饼、麦芽糖、小风车、拨浪鼓等。
戏台接近尾声,正当父女俩想离开的时候,一老大爷提着密不透风的背篓过来,他小声嘀咕道:“大兄弟,我有一稀罕物给你换山柿子,这个叫洋柿子,营养大,好看又好吃。”
将麻布掀开来,里头竟然是一株植物,高约三尺,拇指般粗壮的梗条上,挂着两个红光耀眼的柿子,与柿子树上的成熟柿子很像,更大更红。
叶爸爸挠挠头困惑道:
“这洋柿子能吃吗?”
甜妹儿捂嘴惊讶,口水哗啦啦流出来,心里背着菜谱,番茄炒鸡蛋,番茄酱,番茄鸡蛋汤,番茄糖……用力揪一揪爸爸的裤脚,买下来啊!
那老大爷小声嘀咕道:
“当然能,又甜汁又多,我就吃过。这可是我闺女从省城里带来的种子,叫洋柿子,还可以熟吃,听说省城国营饭店,拿它做菜哩!怎么样,就五个山柿子,要不要换?”
旁边大婶凑过来道:“又是你这老家伙,专门欺负外来人,前阵子有一白发老太太说过。山柿子是观赏植物,不能吃的。过去地主家与县令家都有。”
洋柿子很早传入种花家,都把它当花卉。
如今倒是有的地方,开始学着洋人吃起来,比如省诚,但水湾县地理位置偏僻,传得消息还是以前的。
有人说它能吃,有人说它不能吃。
一般洋柿子都是夏天成熟,但这位老大爷得到种子,干脆把它种植在厨房里,竟然误打误撞创造出大棚环境,导致它开花结果啦!
老大爷好不得意,在夜集天天吹捧,冬季水果想要卖出高价。直到遇到一好管闲事老太太,一口咬定这不能吃,两人吵一架,整个夜集都流传开来。
老爷子愁眉苦脸道:
“你看看这少好几颗,都被我吃啦,味道不甜酸溜溜的,没香味儿,满口青须须的野味,虽不好吃,但是真的没毒。”
当然没毒,可好吃啦!
甜妹儿使劲儿扯着爸爸的裤脚,心里呐喊,“买下来,买下来……”
“酸溜溜的,刚才不是甜的吗?”
叶爸爸把闺女搂起来,眨一下眼睛,拍拍她屁股。
就因为老爷子满嘴的谎话,他说的才没人相信。
“噗哈哈哈——”
围观群众一个个乐呵起来。
甜妹儿眼睛珠一转,歪歪头道:“爸爸,这红果果挺好看的,咱们换回家摆在三叔房间,他不是要娶媳妇儿吗?”
叶爸爸:……前几年法律规定二十岁,他还没满年纪!
老大爷见有希望,乐道:“红红火火,换得值!换得值!”
最后,愁眉苦脸的叶爸爸,拍拍闺女的屁股,用一颗山柿子,换得一株‘只能看不能吃’的洋柿子,放入大背篓里。
惹得隔壁大婶一直念叨,‘小娃娃不能宠,长大后找不到婆家’。
叶爸爸难得严肃脸,立马紧紧搂住小闺女,生怕以后便宜那些个瓜娃子,自家闺女活该被宠一辈子。
戏台还在继续,咿咿呀呀,声调很恓惶,好多人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缺乏戏曲艺术细胞的父女笑得十分灿烂,背着装满物资的大背篓,在夜集里转圈圈。
盐巴冰糖、两分一盒的火柴、精致小挂锁、搪瓷杯洋瓷盆、暖水壶、油灯、苹果梨的种子、厚鞋底、剪刀、药材种子……甚至还有野人参种子。
只要家里有需求,叶爸爸一点都不吝啬钱,只惦记着不用票,买买买。像他这样的人,夜集里也不少,主要都是一些有门路的长途贩子,赚差价的。
刚卖的钱哗啦啦全部出去。
甚至还需要桐子山柿蘑菇来换,或者添少量的票与钱。
甜妹儿舔着一根猴子小糖人,瞅着背篓满满的,都是空间里没的,笑得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