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淮半靠在椅背上,眉眼冷彻,他看着对面静静喝酒的顾绍,自从听了谢婉宁的话以后他就派马和细细地调查了顾绍。
说起顾绍,此人实则很有天分,就是陆起淮也不得不在那方面求助于他,当今圣上沉迷修道,平素最爱沟通上天,所谓的沟通的媒介就是青词,而顾绍写的青词无人能敌,也因此,陆起淮和他保持了合作的关系。
而调查过后,陆起淮才知道原来赵令握住了顾绍父亲的把柄,顾绍一直以来也确实和赵令私下有联系。
陆起淮漫不经心地给顾绍续满了酒,清酒水纹荡漾:“你和赵令相识,”他的嗓音低沉,却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顾绍也没料到,他愣了好一会儿,手里的酒杯差点儿就摔落在地上,然后才沉沉地点了头。
陆起淮说完后就闭了眼,分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做,甚至还懒洋洋地半靠在椅背上,却显出来一股子气势来。
这才是真正的陆起淮,若是谢婉宁在,她一定会发现他将来权倾天下的气势已经渐渐显露了。
顾绍也端正起来,他这才恍然发现,陆起淮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陆大人,还是他以为的未来权势之人。
顾绍就说:“陆大人,我也没有有意欺瞒你,我与赵令不过是虚与委蛇,”他扯着嘴角,“赵令他牵制住了我父亲,连带着也想叫我老实些,他不知道青词是我写的。”
陆起淮这才睁开了眼睛,这就好,他到底浸淫官场多年,见识比顾绍多了不是半点,然后才说:“赵令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既然曾经寻过你,就定然知道你不同意你父亲的做法,你想他会不会除了你,到时候山东顾家没了长子嫡孙,只能从旁支过继,而你父亲没了你,就会完全变成赵令的傀儡。”
顾绍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陆起淮又继续说:“到时候他定然会将你的死嫁祸给别人,他的心思狠毒,这些日子你就待在陆宅里吧。”
顾绍很聪明,自然就明白了陆起淮的意思,今岁三月刚刚科考过,四月底会出科考成绩,只要他熬过了这段时间,到时候中了进士,记录在案,赵令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了。
顾绍之能饮完那杯酒,若是没有陆起淮,他……
……
陆起淮进到内间儿的时候就看见谢婉宁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气息浅浅,显然是睡着了。
屋里面的丫鬟们都很有眼色,瞧着这情形就轻手轻脚地撤了出去。
谢婉宁的身子骨着实很弱,这样靠在美人榻上都能瞧见她伶仃的肩骨,整个人弱不胜衣。
陆起淮坐在美人榻的边儿上,然后握住了谢婉宁的手,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似的。
魏王赵令行事不同常人,通常是狠厉直接,若是没有谢婉宁的提醒,就是他也疏忽了,顾绍定然会丧命,到时候山东顾家就全在赵令手中了。
谢婉宁睡梦中就觉得像是有人在握她的手的样子,她半睁眼睛就看见陆起淮,他半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此开口道:“你回来多长时间了,怎么没叫我。”
陆起淮就道:“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你。”
谢婉宁就直起身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该到用膳的时候了:“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小厨房,好不容易回来的这么早,可得好好歇歇。”
谢婉宁有问:“今儿回来的这么早,事情都办完了,邵表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面说一面细细地观察陆起淮的神情。
“这事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你放心,他以后安然无事了,”陆起淮回道。
谢婉宁一听就放心了,既然陆起淮都这样说了,顾绍定然是没事了的,陆起淮又说了几个菜名,谢婉宁就出去忙活去了。
美人榻上余温犹在,陆起淮罕见地迷惘了。
谢婉宁这么巧地提醒了他顾绍和赵令的事,方才他也只是略提了一下顾绍最终没事了,旁的再没有说,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定然是会细细问下去的,可是今天却一反往常,实在太奇怪了些。
除非是谢婉宁根本就不关心这中间的事情,她只关心顾绍的安危,说不准她当初告诉他也是为了顾绍的安危。
想到这里,陆起淮就握紧了手骨,青筋都显了出来。
陆起淮不是个好奇的人,可他现在却无比的想知道谢婉宁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他却知道顾绍是如何想的,顾绍二人是表兄妹,而自他和谢婉宁成亲以来,顾绍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任何关于谢婉宁的事,就连贺喜也未曾有过,就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
只是这份刻意太过明显了些,这分明就是喜欢,掩藏起来的喜欢,顾绍他喜欢她。
顾绍如何想的陆起淮毫不在意,但谢婉宁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如燎原一般,初始缓慢,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
谢婉宁自从诊了脉以后日日都要服药调理身子,今日到了喝药的点儿,她也就出去喝药了,山栀早已经吩咐小丫鬟们备好了蜜饯。
谢婉宁笑着说:“你先去换官服吧,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陆起淮点了点头,他转身到了净房。
天气越来越热了,官服繁重冗杂,自然是要尽快脱下的,他刚换下了官服,正是要穿中衣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少爷,奴婢来服侍您更衣吧。”
陆起淮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小丫鬟,她微抬着头,正好能让人看清她的容貌,生的果然好看,不过在房里却从未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是桃花一般的形状,很像谢婉宁。
小丫鬟看见陆起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心中颇为得意,张嬷嬷说的果然对,她这般容色,少爷定然会动心的,然后软了声音道:“少爷,夫人正在用药,奴婢想着这里没人伺候,这次来的,”她一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为主子着想的位置上。
陆起淮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着这小丫鬟的眼睛。
小丫鬟心里更得意了,她凑上前来,她抬起手碰到了陆起淮的中衣带子,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强劲,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少爷不仅生的好看,就是身体也这般强壮。
陆起淮却忽然拿开了她的手,冷冷地道:“你是哪个院儿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小丫鬟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刚才的少爷好吓人,她低下头道:“回少爷,奴婢在院儿里当差,平素就是在花厅里洒扫,”花厅里的差事清省,左右就是给花儿浇些水,一些重活都还有花匠在呢。
小丫鬟想起了张嬷嬷的话,然后定了定心神,神色柔婉起来,一双桃花眼柔柔:“少爷,夫人忙着吃药,那药极苦,夫人每每都要用很久,奴婢这才来的。”
陆起淮没有动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谢婉宁派她来的,他的眉头微皱,谢婉宁前些日子为了孩子的事着实苦恼了一番,难道她竟然……他又想起了顾绍的事,心中各种情绪陈杂在一起,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丫鬟又抬手要解陆起淮的衣襟,陆起淮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