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帝姬微笑,明眸皓齿,“瑾王妃,史侧妃,山宗大人已经和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和你们两个都不认识,由我当裁判,你们可以放心切磋。”
“多谢玉魄帝姬赏光。”史侧妃福了福身,眼神谄媚。当朝玉魄帝姬是天英帝的所有女儿里最具才情的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史侧妃想,这位帝姬一定能听出自己的筝技有多高超。
又等了片刻,婢女将史侧妃的筝抬来了。
史侧妃坐于筝前,戴上牛角假指甲,先试音,随后起弦作乐。
不得不说,史侧妃的筝技算得上一流,指法娴熟,工艺上乘,弦出高山流水,调追白雪阳春。
她弹得是一曲《声声慢》,十指下尽是花月春风。萧瑟瑟静静听着,波澜不惊。
一曲罢了,众侧妃侍妾们忙跟着喝彩称道,还有人夸赞道:“史姐姐这筝弹得真好,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样好的。”
史侧妃心里得意,但在玉魄帝姬的面前,她表现出谦逊的姿态,“妹妹就别捧我了,我这是班门弄斧,还希望玉魄帝姬能指点一二。”
玉魄帝姬笑容澄明,“我想,还是等瑾王妃也奏乐之后,再一块评价吧。”
史侧妃忙看向萧瑟瑟,“那就请王妃派人去取乐器吧,重不重,可需要妾身的婢女也去帮忙?”
听她自称“妾身”,萧瑟瑟淡淡一笑,知道她是做给玉魄帝姬看的,也不点破,说道:“乐器我就带在身上。”
掀开茸毛斗篷,萧瑟瑟从缝制的袋子里将虫笛取出,“这个就是我的乐器,它可好听了,我吹给你们听。”
侧妃侍妾们集体有瞬间的怔忡,只因一时没认出这是什么乐器,待看清是陶笛了,就有人窃窃低笑。牛角陶笛,还带着裂纹,这瑾王妃是从哪里捡到这么个古董?
玉魄帝姬有些好奇,盯着看了看,低声喃喃:“好像是湘国在上古时候的乐器。”
萧瑟瑟暗惊。不愧是玉魄帝姬,所知非凡。
“那我开始吹了。”萧瑟瑟傻傻的笑道,将虫笛拿到了唇边,启乐。
陶笛因制作材料的不同,音色会有差异,像陶土熏烧的陶笛音色柔美,瓷泥烧制的清脆悦耳,紫砂陶笛明快。
而萧瑟瑟这古老的牛角陶笛,音色却婉转凄美,仿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和亘古的岁月,神秘、悠远,勾动心中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史侧妃霍然有些心虚,这傻子竟真有两把刷子?不过怕她做什么?这陶笛只是音色怪点,与自己的筝技比起来,差的太远。
但很快的,史侧妃就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这样简单,因为她听见了蝉鸣。
冬日蝉鸣,这是幻觉吗?
史侧妃露出狐疑的表情,接着又惊讶的发现,其余人脸上也出现了和自己相似的惊讶。
这真的是冬日蝉鸣。
莫不是闹鬼了?
萧瑟瑟继续吹奏,神秘婉转的曲调,带动蝉鸣声愈加增强。史侧妃等人惊讶的神色也愈深,脸色皆白了几分,甚至惶恐的看顾周遭的树木,只能听见蝉鸣阵阵,如和着乐曲般,悠扬神秘,将所有人包围其中。
“这……这是什么异象啊!”有胆小的侍妾嘤咛。
玉魄帝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顾萧瑟瑟,思量着说:“似乎是湘国上古时期音律排布的规律……”
“湘国?”山宗若有所思。
萧瑟瑟十指玲珑,引着蝉鸣到了最高昂之地,陡然一转曲调,声音渐弱,蝉鸣也如退潮般跟着渐渐消退,直到归于平静。
周遭鸦雀无声,史侧妃的脸色白如雪地。
萧瑟瑟傻兮兮的摸着头发,“你们说我吹得好不好?奇怪,怎么都不说话了。”
山宗问道:“王妃,这曲子是谁教给您的?”
“我也记不清楚……”萧瑟瑟傻傻的嘟嘴,“好像是我娘吧,可是娘很早以前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听薛姨娘说,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山宗,你说是不是我吹得不好,我娘不愿意听,所以一直不回来呢?”
绿意眼眶红了,背着萧瑟瑟低头咽下眼泪。她进萧府的时候,萧瑟瑟的生母已经故去好些年,这里头的事绿意并不清楚,也以为萧瑟瑟练习虫笛真的是因为母亲。
绿意伤怀:可怜的小姐,连夫人死了都不知道。
山宗没回答萧瑟瑟,反是说道:“冬日蝉鸣,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事。”
玉魄帝姬笑道:“谁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我却是信的。”
“帝姬说的是。”山宗拱手。
萧瑟瑟看了史侧妃一眼,史侧妃脸上已白的再无血色,显然她十分的心虚。
但她仍旧是摆出自信的笑,对玉魄帝姬福了福身,道:“妾身与王妃的较量,原本是比试演奏的水准,还请玉魄帝姬指点。”
玉魄帝姬道:“单论技艺,无疑是史侧妃更胜一筹,恕我直言,瑾王妃的技艺只有六成火候。”
史侧妃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血色回复了些。
然而玉魄帝姬却笑说:“音律博大精深,怎么能光看技艺呢?技艺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一个‘情’字。有情,才能打动人,方能像瑾王妃这样与自然之境合二为一。要是没有情,哪怕是技艺再高超,也只不过是精致的雕花,美则美矣,却只余工艺,仅能用来娱乐人而已。”
史侧妃才刚松了口气,就又一紧,脸色再度发白,绞着袖口强笑:“帝姬的指点,妾身必定牢记在心。”
“所以呢?”山宗淡笑着问:“帝姬是已经评判出获胜者了?”
玉魄帝姬点点头,望着萧瑟瑟,笑容澄明友好,“我钻研音律和乐器多年,却从来没能与自然合二为一,就这点上看,瑾王妃已经胜出我许多,所以这次比试是瑾王妃更胜一筹。”
“玉魄帝姬——”史侧妃忙要说话。
萧瑟瑟拍着手笑:“谢谢你夸我,我好开心!绿意等下我们回去吃糖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