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半晌才挪动了一下,方茵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脑子里都是刚死掉的那种痛苦难熬的感受,夹杂着突然出现在陌生地方的不安,她不知道是庆幸自己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生还是对自己掉入一个未知的对她并不友好的世界感到悲哀。

这具身体很瘦弱,方茵抬起手在窗边看了一会,而那有着多彩颜色的不平整的玻璃没有照出她的模样,但手指细短很明显年纪不大,身上不太合身的院服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消毒水味道,她吸了吸鼻子穿好鞋子,没什么力气的往那个男人所说的大厅走去。

房子非常大,换句话说这幢还遗留着贵族气息的别墅大的过分,一个三岁的孩子,还在生病的孩子昨天才被捡进来,听说是院长大发善心才捡回一条命。

对繁复相似的走廊根本没有办法准确找到大厅的位置。方茵咳嗽了一阵又迈着酸痛的身体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刚刚走到了尾才知道走错方向于是只能原路返回。

方茵只知道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叫做米娅,她生了一场病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在夜里穿着单薄的衣服还吹了一夜风,尽管第二天被捡了进来但没有药物的治疗也就留了一口气,在她来的时候咽了下去。

不知道应该是对占据这具身体的愧疚还是别的情绪,方茵心情有些复杂,脑海里突然闪过着掐死她那个男人的脸,她甩了甩脑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努力镇定下来将那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怒火甩掉,深呼吸一口气,她恨那个毁了她的男人,但是她更想活下去,就现在。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现在对活的渴望,死亡的感觉太过痛苦,得到新生命之后更加想要活下去。上天待她不薄,幸运的是她还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语言,尽管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别扭。

在走错第三次后,她终于找到了大厅的位置。那是一扇厚重又雕刻着古老花纹的木门,敞开着靠在墙边。因为之前第一监督员对她的态度让她小心翼翼起来,悄悄地在门边瞄着里面的情况,大厅里放着一张长木桌,上面仅仅摆着两排简单的陶碗,配套的还有一只叉子。

而站在桌边的是穿着统一院服的少年,就像她身上穿的这件一样,颜色灰沉半旧,还发出刺鼻的味道。

他们站得笔直,在一位衣物得体的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注视下唱着歌,相比于他们这群孤儿来说,留着白须的男人脸上飘着喝了酒了红晕,身上的衣物简直和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2章

而之前踢开房门怒气冲冲的那个男子此刻在少年之间像是一只寻找猎物的豺狼巡视着,狠狠地瞪着唱歌并不怎么起劲的男孩子,他似乎很想抽出腰间的皮鞭,在他们身上鞭笞。

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相比于吊梢眼的第一监督员,他就没有那么认真检查他们是否在敷衍唱歌,他只不过走个过场,在第一监督员走过的地方又晃了一遍而已。

第二监督员在晃第二遍的时候,浅灰色的眼睛却注意到站在门口小心偷看着的米娅,相比于第一监督员他可以说的是和蔼许多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他的声音有些粗嘎,但在米娅的耳中却让她稍微放下了点心,她从门口露出全身来,努力露出让自己看起来可爱的笑容走了过去,尽管生着病,但带着鼻音的奶声却也让心存一点善意的人不会过于为难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从第一监督员的口中猜测出院长的脾气可能会好很多,因此她的笑容多半是朝着白须男人的方向,这一点让喝了点小酒的大肚院长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

他招了招手,白须在笑意中抖动着,“过来我的孩子,迟到了没什么,你可正在生着病呢,这点小事就让它过去吧。”

第一监督员很明显对米娅没有善意,他拉长了脸眯着的眼透着凶狠的意味。但在等级的面前,他没有办法越过院长对她指手画脚,于是他对着一个并没有犯错的瘦小少年狠狠的用手肘打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懒!”

乱糟糟黑发的小少年痛呼一声,也仅仅是小声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脸色继续唱着歌,只不过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院长眯着小眼睛笑着,本想摸她的头以体现自己的和善,但注意到米娅不太干净的头发又缩了回去,于是隔空挥挥手示意她走到给她剩下的位置,“好孩子,已经给你留好位置了,和你的伙伴们一起歌颂吧……皮德罗夫,给孩子盛一碗汤,她该饿坏了。”

第一监督员也就是皮德罗夫,避开院长斜视着米娅,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从一旁的大锅里舀了一勺颜色并不怎么好看的汤在碗里,朝着已经站在桌尾张口跟着唱歌的米娅走去。

砰的一声,残破的碗和木桌用力接触发出心悸的闷响,第二监督员正好在旁边,他递过来一个勺子给堪堪到他大腿的孩子,看了下桌边和米娅的身高,从墙壁边扯出一张灰蒙蒙的小木凳,声音粗嘎,“站着会好一些。”他把米娅提起来站在似乎不太稳的矮凳上,不经意的揉了一把她有些发亮的头发,低低地说着话,“吃吧。”

米娅不太熟练的绕着舌说着还带着奶音的谢谢,第二监督员没有应答,双手靠在背后在少年身后偶尔瞥着他们的口型,他看起来比皮德罗夫懒散很多,就算看到中间站着的少年闭着嘴不张口也只是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腹中饥肠辘辘,米娅将脸颊边的碎发胡乱勾在耳后。踩在矮凳上才可以正常的进食,她用勺子勺了两口发现根本不能填饱自己像是无底洞的胃,把勺子放在木桌上,干脆双手捧着碗大口的喝了起来。

站在米娅旁边的男孩子比她年纪大一些,在米娅没来之前他是最小的,突然来了一个比他还矮一些的女孩子这一点引起了他的好奇。

也许是之前饿得太厉害,米娅连碗底粘附着的米粒都舔的干干净净,放下碗的时候打了个不知道是饿还是饱的小嗝。

小男孩盯着她的眼神难以忽视,米娅舔了舔嘴看了过去。

被抓包的罗斯立马扭过头,装作认真唱歌的模样。米娅揉了揉眼睛,她稍微再伸出一点脑袋往木桌另一个方向看过去,才真的确定站在木桌中间的少年偏过头盯着她看。

他的年纪在这群人里面是相对较大一些的,米娅猜测他的年纪远比他现在的模样要大一点,这里的伙食并不能满足发育期的孩子所需要的营养,她刚刚喝的汤稀薄的可以,还夹杂着一股烧掉的锅贴味道。

暗金的短发有些枯燥,白净瘦削的脸颊遮掩不住他种族优势带来的英俊轮廓来,因为正处于少年时期便比可以预见的成年容貌更添加清隽,尽管脸颊有些消瘦。

他就这样毫不在意的忽视第一监督员即将会滑到他身上的注意力,抿着嘴侧过脸紧紧盯着米娅,眼睛都不眨。

米娅对这种眼神带着莫名的恐惧,她又回忆起在公寓里那个带着棒球帽青年抑制住兴奋的眼神,那种似乎很想将她活剥的意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尽管眼神里带着的意思不一样,尽管现在她面对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她现在对这种莫名的关注发出从心底的抗拒。

她缩了缩脖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跟着唱国际歌,尽管不知道歌词和曲调,但在第一监督员眼神的逼迫下选择张口,反正她的声音不大没人能听得到。

孤儿院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米娅昨天才来,而且年纪小的可能连扫把都扫不动,加上生了病没人会去要求她做些什么。

正巧赶上有些富豪的经济救助,比如说在不远处一间小医院的医生会定期过来给他们基本检查保证他们不会得什么传染病,要知道战事刚过去不久,真是人员急剧减少的时候,这些孩子养大还可以做不少的事情。

米娅一个人坐在小石头上看着乌黑的荷塘,现在正是夏季,荷塘里开满了淡粉的莲花在风中摇曳着,时不时有野鸭在绿叶下蹿出来,露出一只灰扑扑掺杂着黑斑的脑袋,看到坐在那不动的米娅用着尖细的嗓子嘎嘎叫着。

似乎感觉到一个矮墩墩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威胁,它甚至拨着掌心优哉游哉的往荷塘边上划,朝着米娅的方向游过去。

它身后还跟着一只小鸭,毛茸茸的在甩着身上沾上的水滴,相比与它父亲,小鸭子的声音有些惶恐不安,它并不太想去岸边和一个比它高多了的人类有任何的接触。

也许是好奇的天性,大野鸭啪啪的走上岸,伸长脖颈在四周观望了一下,才志气昂扬的朝着小米娅甩着尾巴走过去。

米娅有些怕鹅,它们会跑过来啄人只凭他们的心情,因此现在对如此作态的野鸭也有些心里发突。

她站了起来,抓着有些过长的衣摆退后着,荷塘边的泥土很松软踩着鞋都会陷下去一层,如果站久了拔鞋子都较为费劲。

米娅的布鞋边缘已经沾染了一层黑乎乎的泥巴,尽管早上吃了一碗汤但仅仅是一碗汤根本只是在当时饱了一下,现在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也许是看出她的害怕,那只胖乎乎的野鸭胆子也大了起来。它张开羽翼伸直脖子想要去啄她的裤脚,米娅使劲的拔出鞋子想要往回跑。

鸭嘴就在脚边,她的脚踩在了一块更加松软的泥土里,紧张的回头就看到从身后伸出一只并不强壮而且白的吓人的手臂,和被掐住脖子在用力扑棱翅膀挣扎着的野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