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可有动手?有没有伤到哪里?”
口中说着, 却是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做为阖府上下早已默认的陆家下一代族长,陆瑄何尝受过这般委屈?
那些黑心肝的, 不就是瞧着叔叔倒了, 就上赶着欺负人吗。若然是从前,方简这样的, 九弟面前,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儿, 如何就敢这么跋扈嚣张。
“到车上说。”陆瑄这会儿已是十分清楚, 家里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待得坐上车子, 直接道:“爹爹什么时候病倒的,很严重?祖母没事儿吧?三嫂和小侄子呢?”
陆珦眼圈一下红了:
“你下场的那日早上。咱们刚走,叔父就突然昏过去了, 眼下还没查出来病因。太夫人撑着这个家,身体倒还好。至于你嫂子, 他们也没什么大事儿……”
“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详细些告诉我。”陆瑄提着的心瞬时放了下来——
只要人都平安,就不算什么大事。
陆珦在脸上抹了一把,力求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爹回来了。已是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走马上任。”
亲爹升官了, 还是六部长官,这样的事,别人不定怎么欣喜欲狂呢,陆珦却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总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劲。更甚者,就在昨日,母亲赵氏还借含饴弄孙的名头,把二岁多的儿子给要走了,说是要亲自照顾。
可郑氏过去瞧了才发现,母亲说是照顾,根本就是直接交给了乳母,回去说了后,陆珦不放心,天黑了后夫妻俩悄没声的过去,正听见生哥儿正撕心裂肺的嚎哭,却没一个人理他。
两人听得心都碎了,赶紧敲门,却被赵氏骂了回去,说他们小题大做,她这个做祖母的,还会虐待孙子不成?
两人无奈,在寒风里蹲了半夜,直到孩子哭累了睡过去,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因为过了寒气郑氏今儿一早可不也病倒了,昏睡中,还一直喊着“生哥儿”的名字。
“把你过继到我爹名下,你可愿意?”陆瑄突然道。
“啊?”明显没想到陆瑄会这般说,陆珦就有些回不过神来。却是很快明白,陆瑄这是让自己做出选择,亲生爹娘,或者长房。
“想清楚再说。”陆瑄继续道,“爹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就是好了,也不见得能继续上朝,倒是二伯,怕是从此后,会官运亨通……”
“我愿意。”陆珦不过略顿了顿,便直接点头
从小因不会读书被爹娘厌弃,如果说从前陆珦还渴望过父母的认同,到了今时今日,却早已心灰意冷——
明明知道除了打理庶务,自己一无所能,爹爹却依旧要夺了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让自己把打拼了这么多年的基业拱手让给二哥。更甚者不过因为自己稍有不服,母亲便把生哥儿抢走……
再反观叔父这边,自打搬过来,虽然婶母百般刁难,小九却拿自己当亲兄弟一般,处处为自己打算,二叔人虽然严厉,却是教授了自己太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担负起了爹爹的责任,之前太夫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弃银钱而让自己选择家人。
如果说之前还不懂,这会儿如何不明白,叔父这边的,才拿自己当一家人。
“好,你回去跟嫂子说一声,最迟后天,就能把生哥儿接回来。”陆瑄点头。
陆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陆明廉那个人的性子,陆珦也算了解,最是个重脸面的,即便早从心底里彻底厌弃了自己,可这个时候把自己过继给叔父的话,也一定会担心被人戳脊梁骨的,毕竟,长房眼下前途未卜,二房却是如日中天。
更别说,长房这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突然过继个儿子,法理上也说不过去不是?
明显看出陆珦的疑虑,陆瑄点点头: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这么多年了,陆珦对陆瑄早已相信的有些盲目了。明知道来路艰难,提着的心竟然真就因为陆瑄的话放了下来,更甚者想到自己真的要成为陆瑄的哥哥了,积累的难过也去了不少。
车子很快到了朱雀桥。倒是把车夫吓了一跳。
今儿春闱结束,雇车马接人的当真不少,因他的骡车不够气派,以至于到最后,就剩了他家这一辆车,去接人时还想着,对方十有八、九是外地来的落魄举子,不然,也不会找自己这辆寒酸的车。
再不想,对方竟然出自陆家这样显赫的门第——
这里可是出过帝师的朱雀桥陆家啊,更甚者他家老爷这会儿可还在朝中任着阁老的职,那可是响当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帝都,哪个不知道?
直到接了陆珦给的车马钱又丢了个红包过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拉着陆珦不住探问:
“方才那位长得好看的公子,真是陆家少爷,陆阁老的儿子?”
“那是当然。”提起陆瑄,陆珦也是自豪的紧,又得了陆瑄的承诺,放下一桩心事,陆珦也有了说闲话的兴趣,“你记着了,这是我九弟,是要中状元的人呢。”
“那敢情好。”那车夫都有些晕陶陶了,“啊呀呀,我这车子可真是有福,竟能驮陆家九少爷坐坐,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让我家那小子也坐会儿,沾沾喜气才成啊。”
又想到要是陆九爷真中了状元,那岂不是自己的车子,天上的文曲星都坐过?不行,得回去赶紧换辆车,这辆留着,给儿子当传家宝。
太过兴奋,竟是激动的活都不拉了,赶着车就往家跑——
陆九爷坐过的地方可还热乎着呢!
陆瑄和陆珦刚要进府,陆瑛却从旁边一辆马车上下来,冷冷瞥了陆珦一眼,哼了一声:
“跑去跟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显摆,老三你还真是出息!”
又瞧了眼陆瑄,语气就有些不阴不阳:
“小九终于回来了?还不快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叔父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身为长子,不能床前尽孝,外人知道了,说不得会戳咱们陆家的脊梁骨……”
还想再说,却正好和陆瑄扫过来的淡然视线撞了个正着,登时有些心慌,竟是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