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只要听到有人提起袁家这位失而复得的嫡女,大家感慨之余,最后莫不会加上一句“可惜养在小吏之家”。
言下之意,自是认为,那般好的家世,若然由侯府教导,自是最好的当家太太的料子,可长于小吏之家的十二年,无疑成了她身上这一辈子都抹除不了的一个污点。
毕竟,小吏的见识,教出的女孩别说掌管一个大家族,便是寻常官宦人家,也是不够格的。
本来袁明珠的年纪,正是挑拣婆家的时间,前些日子可不是听说众多人家托人到袁家,相看袁明珠之意不言自明。
据说这些日子,世家大族却是再没有人登门,偶有打听的,也多以朝中甫一做官的暴发户人家居多,或者是一些声誉不好的投机者……
可所谓耳闻不如眼见,现在瞧着,这袁蕴宁却是比之之前那位袁家明珠更要优秀些呢。
秋风送爽,丽日和美,园中花色品类繁多,争奇斗艳,尤其是盛开枝头的菊花,或如金线缠绵盘卷,或如玉裁俏立枝头,即便蕴宁原先不过是拿买花作为借口,这会儿却也不觉沉迷其中。
眼瞧着脚下鹅卵石的小路将近,周瑗脚步略停了一停,终是朝着左面拐了过去——
要说园子中菊花自是以左边秋心园开的最盛,花团锦簇,当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可要说最珍贵的品种,却是在右边那个奇芳斋里。
只奇芳斋里的墨菊这些天却是日渐枯黄,果郡王便不许人进去。
当然,除了墨菊外,还有其他一些奇花,若然平时,周瑗大可阴奉阳违,只管领着人进去,就是被发现了,也顶多被骂个狗血喷头罢了。今时却是不同,真是触了他的霉头,说不好又得被抽鞭子。
周瑗可不敢再重温从前被果郡王追着抽的满院子都是惨叫声的狼狈情形。毕竟,周大世子平生最在意的可不就是“风度”二字?
不想刚要往秋心园的方向去,一个有些恼火的男子声音一下传来:
“让你们去给花仙子上香,可是心不够诚?!”
“哎呦,我的花儿,我的墨菊我的心肝啊……”
到最后,竟是和要哭出来相仿。
只一个大男人发出这样的悲声却无疑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周瑗下意识的捂住耳朵,逃命似的冲袁钊睿三人急声说:
“快走,快走……”
要是被老爹逮着,可就真倒霉了。
不想天不从人愿,身后随即传来一声暴喝:
“臭小子,给我站住!我说今儿个我的墨菊怎么这样了,现在瞧着,分明是你冲撞了花仙子所致!现在,赶紧滚过来,给花仙子上香!”
周瑗暗叫一声“苦也”,又不住冲袁钊睿作揖:
“好兄弟,是大哥对不住你们,待会儿你们每人选五盆花儿,这会儿,帮帮哥哥……”
老爷子可是天下第一不讲理的,只瞧见有外客在,却也好歹会给自己留些面子……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大红广袖锦袍蓄着一部美髯的中年男子从左边小路的尽头大踏步走过来,可不正是果郡王周政?
明明瞧着洒脱不羁的果郡王这会儿却红着眼睛,还汪着两滴眼泪,怀里则牢牢抱着一盆菊花。
花盆白色的底青色的釉又衬以吉祥彩纹,那般精美,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偏是花盆里的菊花叶色发黄,枝叶萎落,分明就是活不了了。
口里还不住喃喃着:
“我的心肝呀,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呢?要是你有个好歹,可叫我怎么活……”
瞧着当真不是一般的滑稽。
周瑗却是司空见惯的模样,战战兢兢的上前,苦着脸道:
“阿爹呀,我今儿个有客人,您老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
果郡王这会儿也看见了袁钊睿几人,只他心情不爽,也不过粗粗点了点头,却是腾出手来,一巴掌把儿子的头给打歪了:
“靠这么近做什么!我这盆可是极品,你这等污浊之人怎么敢靠的这般近。”
却在瞧见蕴宁时眼睛一亮,直接招呼道:
“你这丫头倒是一身的灵秀之气,过来,这盆花就交给你捧着。”
又斜眼看周瑗三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你们几个,快去给花仙子上香。”
袁钊睿脸上表情真是日了狗了!
只果郡王是宗室,还是皇上信任看重的宗室,再加上也就一说到花,这位郡王爷有些左性,平日里也算是和善长者,既是开口了,如何也不好拒绝了才是。
刚要嘱咐蕴宁别怕,就过去捧一会儿那花儿,不想蕴宁已是疾步而出,却是没接菊花,而是探手就去摸菊花叶子。
登时吓得脸一白:
“宁姐儿……”
敢碰果郡王的心头好,凭你是天王老子,他可也不肯罢休。真是闹起来,即便家里能护的宁姐儿周全,可于宁姐儿的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果郡王果然有些着恼,递出去的手“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丫头,后退,真是人不可貌相,算我看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