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儿子肯肯乖乖听话,去松禾先生那里读书确然是收了性子呢, 再不想,却依旧这般惫赖!
荆南荆北暗暗叫苦——
早知道这对父子是冤家对头, 还想着多年未见,关系应该有所缓和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对上了!
陆瑄倒是丝毫不在意, 眼见得袁家马车越走越远,也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
直到园子里的人都走光了,程庆轩父女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爹,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程宝茹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冷,连带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明明是阴沟里的臭虫一般的存在啊,如何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明丽不可方物的美人不说,就连身份,也一步登天,成了武安侯府的掌上明珠?
就是做梦也不可能这般荒诞吧?
许是程宝茹的嗓音太过尖利,程庆轩终是悚然回神,却在瞧见满地的血迹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着魔似的不断念叨着一个名字:
“丁淑芳,丁淑芳,你该死……”
竟是生生呕了一口血出来。
踉踉跄跄的奔向自己马车:
“静心庵,我要去静心庵,找这个毒妇,问个清楚,我要问个清楚……到底我哪里对不住她,要这么害我程家……”
袁烈可是从累累白骨中杀出来的一代名将,敢动他的女儿,程家还有什么活路?什么大展宏图平步青云,根本就是做梦,能把一家人安安稳稳的保全下来,就不错了。
静心庵里这会儿却是一片祥和。当然祥和什么的只是其他人的感觉,浆洗衣服的丁淑芳却是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今儿个可是周家那位老夫人的寿宴呢,也不知事情怎么样了……
庵中并没有做事的杂役,不管什么身份,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打理。
这才没几天,尽管小心保养,可丁淑芳手脸都粗糙了不少,甚至还多了几根白头发。
丁淑芳简直不敢想,真是在这里呆够三年,出去时会成什么样……
从小生母就告诉自己,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有一张好看的脸蛋,什么一往情深都是假的,脸儿生的漂亮了,再乖巧柔顺些,能放下身段哄男人,男人总是稀罕的……
可自己现在这样……
又转而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好好养一养,脸儿很快就能回去了。再说,还有明珠呢,等亲生女儿嫁入哪个勋贵世家做了正妻,自己也算,熬到头了,程庆轩也得巴结自己呢……
心里却是越发乱糟糟的,再也坐不住,直接扔了手里的捣衣杵,起身往房里去了。
手忙脚乱的一阵翻腾,又拿出一面菱形镜子,先用口脂一点点涂在唇上,眼看着优美的唇形即将呈现,镜子里突然又多出一张年轻鲜活的面容。
丁淑芳手一抖,菱镜一下摔落地上,不敢置信的转头,抖着嗓子道:
“珠姐儿……”
房间内裹着斗篷的娇柔少女慢慢抬头,却是一眨不眨盯着丁氏:
“你去死吧……”
“你说什么?”丁淑芳简直如遭雷劈,一肚子的牵挂问候,登时忘了个干干净净,“你说,让我,死……可我是,我是……”
却被木然的声音直接打断:
“从你把我和别人换了的那一刻,咱们还有关系吗……哈,也对,你把我换了去,图谋的,可是荣华富贵呢……现在荣华富贵没到手,你怎么甘心去死呢……程蕴宁容貌恢复了,袁家人大团圆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还是我去死,我去死好了……”
说着,就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丁淑芳攥在手里的口脂“啪”的一声掉落地上,起身就想往外追,门却再次打开,丁淑芳已是满脸泪水:
“珠姐儿,珠姐儿,你听我说……”
迎接她的却是当胸一脚,连带的还有一张咬牙切齿的面容:
“听你说?听你说什么?”
可不是程庆轩,他的身后还跟着瑟瑟发抖的程宝茹。
太过慌张,让丁淑芳的脑子都是木的:“怎么,是你们?珠姐儿,珠姐儿呢……”
如果说来时路上程庆轩回想从前丁淑芳对袁明珠的看重,只是觉得怀疑罢了,这会儿却是根本就已信了九成——
都这会儿了,丁氏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袁明珠!
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恐惧和愤恨,揪过丁淑芳,劈头盖脸的扇了起来:
“毒妇,你这个毒妇!我程家到底和你何怨何仇,你要这般害我……”
每一下竟是都不余余力,丁淑芳一张脸很快肿胀起来,嘴角也渗出血丝,却是动都不敢动,只抱着程庆轩的腿哀求:
“老爷,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救救,珠姐儿……”
“救你?害了我程家,还想让我救你?袁家那样的人家,你也敢动手脚……我要休了你,对,我要休了你……我这就写休书,你这个毒妇,别再妄想沾染我程家的门楣……”
说着,一脚踹倒丁淑芳,反身往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