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亲。”姬无瑕立刻放下手，努力让面容沉稳冷漠起来。他心急如焚，虽然传信的人说女主大人亲自出手给云大小姐治伤，云大小姐也说没有大碍，但是内伤到吐血总比外伤严重很多。

“桑叔叔为什么要对她下狠手？”他问道。是母亲的授意还是父亲的授意，亦或是他们一起授意，还是桑叔叔自行决定？

姬明峰淡定道，“我们都想亲自了解碧珠目前的极限力量在哪里，值不值得我们帮你。”桑玉笛一定会威逼云碧珠同意做无瑕的妾室或者情人吧？碧珠性子倔，肯定没同意。他那一刻也许为了无瑕的将来想到杀掉或者废掉碧珠，也许又不愿意无瑕心痛又手下留情了。别说他会有这样矛盾的行为，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这样做。碧珠是无瑕心爱的、唯一的少女，既然桑玉笛把她打成重伤，桑玉笛大概会把珍藏的上好疗伤灵丹给碧珠服下吧？碧珠要是身子重伤难治，以后不仅无法支持无瑕，还会成为无瑕的累赘。

姬无瑕垂下眼帘忧郁道：“碧珠已经第三次因为我而受伤了。”第一次，碧珠为了保护他以女童之龄挑战成年的上位妖人战士；第二次，他为了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授意身边的强妖姬天福打伤她；第三次，姬家人要亲自测试她的战斗能力和潜力，让一名超级强妖逼迫她战斗。他对不住她呀……

“想要得到就必须先要付出。”姬明峰气定神闲地说道，“不完全了解她的实力和对你的感情，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帮你？”他很早就决定改变家族婚姻传统了，现在就看妻子愿不愿意。他们夫妻联手，家族长老和坚持家族传统的各房姨妈姐妹们就只能被他们压制。等无瑕生出女儿，且这个女儿能像碧珠这样优秀，他们父女一个为姬君一个为女主，两三百年之后，两代族人陆续不在了，姬家的婚姻传统就自然而然地改掉了。

“得到最多的是我，而碧珠却要为我付出很多。”姬无瑕自愧道。碧珠对权势没有兴趣，她当然也会对姬君妻子，女主之母这样的名分不在意。

姬明峰神情平静如水地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无瑕付出的也就是不再触碰第二个女妖而已，他得到的却是妖界第一世家最大的权势最高的地位，还有对他忠诚不二的强大妻子和健康的儿女。

父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讨论麒麟山的事务，耐心等待姬家女主和云家兄妹回来。

☆、79|5.18

云碧珠被抬回客院厢房之后，院子里训练有素的仆人忙而不乱。被姬君姬明峰派过去的两名大夫立刻为云碧珠检查身子，重新包扎伤口，根据姬君女主送过来的极品灵丹另外开一些搭配服用的药方。丫鬟们给云碧珠抆身，换上宽松舒适的衣袍，伺候她服药，让她安心养伤。

客院的厅堂，姬家三人和桑玉笛、云慕天听着大夫们的检查汇报，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不希望云碧珠年纪轻轻就落下难以治愈的隐伤。

桑玉笛的实力如何，云慕天不太了解，不过知道他应该算是妖界最顶尖的一簇强者了。四五百修为的他怎么可能失手将一个实力远逊于他的少女打伤？这分明是有意为之！云慕天面对姬家敢怒不敢言，还要带着微笑面对姬家众人，心里堵得慌。

姬无瑕很想进云碧珠的寝室探望她，可是这里是城主府，身边无数属下家仆，他父母在，碧珠的二哥在，众目睽睽下，他根本不能进没有血缘的少女寝室。他只好吩咐云碧珠身边伺候的刘嬷嬷和六个丫鬟，尽心伺候云大小姐，伺候得好有重赏，伺候不周严惩不贷。

确定云碧珠不会有事，姬家众人离开。姬明峰吩咐心中焦急忧虑的姬无瑕回他的雅居书房处理麒麟山事务，自己便去妻子的院中和她相谈。当然，桑玉笛会在那儿。

侍卫仆人全部被主人屏退，厅堂里只剩下姬家夫妻和桑玉笛了。

姬明峰微笑着询问桑玉笛，“碧珠如何？他可是我和无瑕都看中的人。”

桑玉笛颔首道：“不错，临危不乱，智勇双全，武、法两方面都还有巨大潜力。”他顿了顿，加了一句道，“她说，‘她可以给无瑕公子永不背叛的爱情和健康的孩子。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侮辱无瑕公子就等于侮辱她，她绝不轻饶。任何想伤害无瑕公子的人都只能踏着她的尸体过去’。”

姬明峰顿时呆住了，微笑凝固在虽然有些年纪但依然风华绝代的脸上。他心爱的白莲也能给他永不背叛的爱情和健康的孩子，可是做不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他们不是夫妻，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姬明华顿时动容了，虽然相信桑玉笛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真这样说？”没有一个女妖能做到这一点！

“我亲耳听到，一字不错。”桑玉笛斩钉截铁道，望着女主，眼中盛满自己的期盼。

姬明峰也望着妻子，等待她说话。

良久，姬明华闭了闭眼睛，然后陡然睁开，道：“家族延续九千的婚姻传统不容改变，这是每一代女主交代给下一代女主的，也是建立姬家苍碧岛基业的第一代女主姬神碧亲口所说，亲笔写在自己手札里的。”姬神碧的夫婿成迷，她没有姬君辅佐，她的大女儿和同母异父的大儿子开始了姬家女主和姬君共同掌权的家族管理模式。

姬明峰脸色微变，他还是第一次听妻子说，这个家族婚姻制度是第一代女主亲自决定，还写进只有女主才能阅读的手札中。九千年前，姬神碧横空出世，短短五十年创建苍碧岛基业，姬家第一次进入上位妖人世家排序便成为第一世家，震惊整个妖界。她经历了什么？姬家的家谱上，她是第一代祖先，可是历代姬家女主和姬君都知道，姬神碧的母亲是一个空有上位妖人绝色容姿，却妖力平庸的……家伎！

桑玉笛愣了半响，道：“既然姬家传统不能改变，你何不放弃不愿遵守传统的无瑕公子？”

“你的意思是，用天雅代替无瑕继承姬君之位？天雅虽然聪明但不如无瑕，他的脾气还有些暴躁。”姬明华说着，柳眉微微蹙了起来。从血统上看，她的二儿子比大儿子更适合维持家族血统传承。无瑕一百岁就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可是那时家族也没有决定培养他做姬君，因为那时候她的二儿子天雅已经出世了。天雅的体质和无瑕完全相反，一出生就拥有很强的妖力，简直就是天生为姬家女妖而出生的。

“不行，姬家只能有一个接受姬君所有谋略教导的下一代男子！”愤怒地瞪了桑玉笛一眼，姬明峰厉声道，“我最了解无瑕，他很有野心，也很恐惧自己的身体缺陷，根本不可能放掉自己掌握的权势。就算我们放弃他、收回给他的权势转而培养天雅，他在我们有生之年会控制野心，但我们不在了，他就不会顾着兄弟情分，会和已经上位的新姬君新女主争权。那时候，姬家内部会乱。”无瑕做不了普通族人，而他也不愿意天雅继承姬君之位和姬家表妹成亲，承受他曾经承受的痛苦。

在妖界这个以家族为单位的世界了，家族内乱就意味着家族势力内耗，家族在妖界拥有的权势、利益和地位下降。桑玉笛立刻道：“无瑕公子天生只适合辅佐别人。云碧珠在身份上是云家前任家主晚年得到的幼女，不过就云家现任家主云慕白对她的宠爱来说，她很可能是云慕白和前任家主夫人偷情生的私生女。不管云碧珠的生父是谁，云家还有谁比她更适合成为下一任的家主？云碧珠是个武痴，不喜争权-夺利，无瑕可以成为云家真正的掌权人。”

姬明峰顿时目光如利箭地射向桑玉笛，讥讽道，“果然是外姓人，不管在姬家生活了多少年，心永远不会真向着姬家。”

桑玉笛毫不在意道，“姬家女妖都知道，像我这样背弃自己家族的情人永远只忠于心爱的女妖。”他忠的是女主姬明华，不是姬家。

耳边听着他们的唇枪舌剑，姬明华心中思忖着。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她对他们的爱护是一样的。无瑕年长天雅八十多岁，不过虽然天雅还小但他很聪明，可塑性也强。无瑕胜过天雅的是超人的智力敏锐的判断力，而天雅胜过无瑕的是血统更纯净，体质更符合家族血脉传承的要求。

无瑕……云碧珠……

姬明华毅然道，“姬家内部不能乱。无瑕要么放弃云碧珠，要么逼得她为妾或者为情人，要么，离开姬家和云碧珠成亲。”去云家，扶持云碧珠当家主，站在女家主身边掌控整个云家！

姬明峰立刻怒道：“我反对！无瑕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辛辛苦苦培养他不是让他入赘到别人家去的。废掉碧珠如何？你们不愿意我来动手。”他幽暗漆黑的眼神跳动着阴狠冷酷的目光。

“那样的碧珠不是无瑕公子要的。”桑玉笛沉声道，脸上流露深深的不支持。

“明峰，玉笛说得对，无瑕得不到姬家的权力和地位，还有云家的。”姬明华目光灼灼地说道

桑玉笛立刻拱手道：“女主英明。”经过这个一番测试，他觉得云碧珠的人品可以信赖。

姬明峰冷冷道：“一个是我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接受过我巨大恩惠的情敌，你们齐心协力珠联璧合，置我于何地？”他是想利用无瑕对碧珠动真心、愿意为她抛弃内定的婚约这个机会父子联手改变姬家婚姻传统；桑玉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碧珠这个姑娘武力高身份好，对感情又专一，性格又靠得住，无瑕就入赘到她家称王称霸好了。

“明峰，有人告诉我，云碧珠非常倔强，只想要一个男人，无瑕又舍不得对她下狠手，玉笛这样建议，我觉得可行。”姬明华淡定道，“无瑕对云碧珠动了真情，弄不到手决不罢休。我们废掉云碧珠，他不用猜也知道姬家人干的。他会仇恨我们，他一定会报复家族内定给他的妻子，还有妻子那一系的所有人。云碧珠拒绝他，找夫婿，和夫婿恩恩爱爱，他妒忌成狂，早晚都会对云家下手。云家不是小家族，姬家对它下手会有大损失。而姬家因为坚持家族婚姻传统让无瑕失去云碧珠，家族里的女人们也会是他报复的目标。这样的无瑕，我不敢让他成为姬家的姬君。”明峰会在无瑕身边安插眼线，难道她就不会吗？麒麟山真的是铁桶一座，姬家女妖的手伸不过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姬家女妖的魅力已经用九千年的时间证明，无人能抵抗！

所以想来想去，如果无瑕会为云碧珠放弃继承姬君之位，她就顺势把这个儿子放出去？

姬明峰脸色苍白神态冷峻。他爱无瑕，可他更爱天雅，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无瑕代替血统纯粹的天雅和家族的表妹成亲。无瑕离开姬家，他的天雅怎么办？被迫娶大姨妈家的表妹重复他的命运？为了保护天雅，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昨天他送无瑕回房，无瑕突然告诉他，说预感他将来会和女主对峙，身后有他、天雅，还有一直生活在人族修仙界的雅乐妹妹和两个身份疑似是人族修士的人，难道分裂姬家这种可能毁掉姬家在妖界地位的事情还是必须他来做？

愧疚地望望姬明峰，桑玉笛道：“只要云碧珠对他永不变心，无瑕公子到了云家之后完全可以重头开始。”凭着姬无瑕的计谋和手段，再加上姬家的默默支持，姬无瑕完全可以把云碧珠推上云家家主的位置，掌控云家半数以上的权势。

姬明峰一咬牙，道：“我们现在就把无瑕叫过来询问他，前提是，你们两个不许告诉他我们刚才的谈话。”无瑕的野心有多大他最了解，如果无瑕愿意为了碧珠放弃姬家，也有心爱女人的他无话可说，只能扛起分裂姬家的大任和名声。无瑕的预感目前为止准确率一直很高，而在这个新预感中，他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件事情必须早点解决。”姬明华颔首道，“留给我们夫妻和天雅的时间不多，而且我也不希望会选择云碧珠而离开姬家的无瑕太过了解姬家苍碧岛。”

桑玉笛走到门外叫唤远处的侍卫，让他去请大公子过来。

屋里的姬明峰眉头紧蹙，如果无瑕舍得下姬家的一切，他不得不重新培养继承人，而无瑕对麒麟山的现状和各级管事都太过了解了……

☆、8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