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知道自己所有的谋划皆落了空。她看着面前款款走出来的苏凤竹,恨不得把那张得意的脸撕碎。可是到底按捺住了,决然伏倒于苏凤竹脚下:“凤竹姐姐,是妹妹行差做错,妹妹再不敢了!求姐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看在我娘素来疼爱你的份上,不要不管妹妹,求你还让妹妹去做医女吧!”
以往只知道这琼华是个心性坚韧的,倒没想到坚韧到这种程度。“你有这心性,走正道定能有一个好前程,如何却用在这歪心邪念上。”苏凤竹叹息道:“事到如今,污蔑大殿下是怎样的罪过,你只这么轻飘飘三言两语,就能抵过么?我是没这么大脸的。”
便对周玄道:“请殿下处置。”
“我也不治你的罪。”周玄显然都想好了,对琼华道:“我只要你写一篇服辩,把你对我弟弟,前前后后动的歪心思全写出来,我就饶了你,从了你的意还让你做医女——写的时候可别再想着耍心眼了。”
琼华闭闭眼:“妾明白,妾这就写。”
周玄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嬷嬷们:“把她带去西院,找太医给她包扎。”
嬷嬷们带着琼华离开了。
“服辩?那是民间犯了小偷小摸小罪的人,写来承认罪过保证不再犯的东西吧?”苏凤竹对周玄道:“你怎想到让她写?真真高明。”
“你说了,污蔑我也是罪过啊。”周玄不在意地道。又问苏凤竹:“其实我倒也罢了,她之前那般辱骂你,你不生气?”
“你信吗?”苏凤竹反问他。
“自然不信。”周玄笑眯眯道。
“为什么不信?”苏凤竹挑挑眉:“你可知道有句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外出打探下,所有人不都是那么说我的么。”
“咱俩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以前的事儿,你改了就好了。”周玄亲一下她额头:“咱们回去吧,刚喝了药,该睡一觉的。”
周玄不说还好,一说苏凤竹还真觉着脸腾腾地烧,眼前的东西似乎都看不清了。许是这半晌劳心劳力,便让这风寒加重了。
于是回了卧室苏凤竹便往床上钻。“昨儿晚上你都没睡,去书房睡会吧。别和我呆一块儿,让风寒过了你。”她道。
“不会的,大夫说了,这病不过人。”周玄说着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把她抱到怀里:“我火力壮,给你发发汗。”
他身上的确好热,四面八方笼罩着她,驱逐着风寒。可还是难受。好想再热一点,让阻碍这热的最后一层薄薄布料也消失掉......啊,我这是在想什么!苏凤竹咬住唇,紧紧握住手,把指甲往掌心里掐。
岂料周玄竟看见了。他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伸开。一看细嫩的掌心几乎掐破。“这么难受吗,嗯?”他焦急地问:“怎么样你会好受点呢?”
“没事的没事的。”苏凤竹转身把头埋他怀里。
周玄轻轻拂拍这她的背,嘴里慢慢哼唱出声:“我家有个好宝宝,不哭不闹好乖巧......”
苏凤竹一听噗嗤大笑,捏拳捶他胸:“你当我是粉粉呢!”
“怎会,”周玄道:“你可比粉粉还娇气!”
“我哪儿有!”苏凤竹就势掐他:“你是还没见识过我的手段,等过后让你见识见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好好,我媳妇儿最厉害,天大地大我媳妇儿最大!”周玄还是一副哄人的口吻:“再怎么厉害现下也得睡觉,快睡吧,睡起了病就好了,睡吧......小宝宝,好宝宝,睡着了......”
苏凤竹在他这没腔走调的摇篮曲里,还真睡着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离,新任的太医院院使皇甫极拜上门来,把姑娘们领走了。而今日含冰宫中这一场风波,也长了翅膀,飞入各处贵人们的耳朵里。
“咦!这苏凤竹,不仅会魅惑人,嫉妒争斗上也是一把好手么!”景泰帝见自己计谋落了空,又气恼起来。
“奴才刚看见,二殿下在那昆仑池畔的小树林里,拿自己个儿拳头砸树呢,哎呀呀,看着好不让人心疼。”吴用摇头叹息道。
“啥?他哥呢?不管他?在苏凤竹房里?这就是美色迷心连兄弟都不要了!”景泰帝说着便往外走:“这自己个儿的儿子,还是得自己个儿疼!”
便一径去了昆仑池。果然见树林深处,周青嘭嘭嘭一拳接一拳把棵老树打的乱摇晃,而他自己的手,已然血肉模糊了。
“哎呀呀,这手不是你的了怎地!”景泰帝忙走过去,一把把他二儿拉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么?”周青冷冷地道。
“没错,爹就是来看你笑话的,当真好笑,可把爹笑死了,啊哈哈哈哈!”景泰帝说着叉腰大笑。
“你!”周青给他爹这一笑,眼里绷着的泪再绷不住了。他转身又想跑。
“在爹面前闹个笑话,哭一哭没什么。”而景泰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胳膊:“儿啊,经此一遭知道了吧,这世道多操蛋,你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呢,人许拿着你那心肝儿当石头使,往在乎你的人身上招呼。”
周青只觉着这话直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怏怏扭了头,看着他爹。
“和这操蛋的世道较着劲儿来,多少辛苦的。所以就该顺着来!”景泰又道:“抢在前边,把别人的心肝掏出来,喂狗玩儿,多有趣的!啊,哈哈哈哈!”
周玄沉默着不说话,一双眼睛里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我哥就不这样。”终于他开口了:“我哥拿真心对人,人也没有对他不好的。”
“所以你哥过的辛苦啊!”景泰帝搂住他肩,边带着他走边道:“没有爹,他现在还打光棍儿呢!就说他巴心巴肺拿着好的这苏凤竹,爹看着也不是个善茬!等着吧,迟早得露出狐狸尾巴来!先不管他了,爹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耍女......咳咳,不是,能教会你怎么掏人心肝儿的地方!”
周玄到底昨夜未睡困顿了,搂着苏凤竹一睡睡到夜深。轻手轻脚离了苏凤竹,下了床。出了房间,往弟妹屋子里去。
却见男孩儿房间里,阿橙扎手扎脚睡的香甜,阿青的被窝却还叠的整整齐齐的。
周玄忙给阿橙盖盖被子,出来找了吴义:“阿青一直没回来?”
“是,”吴义答道:“不过奴才打听过了,青殿下在陛下身边,陛下带他出宫散心去了,到现在还没见回来。”
“这当口还没回来,能去什么正经地方!”周玄勃然大怒。拔腿就往外走。各处宫门都已下钥,如此一来惊动满宫。
然无论钦安殿总管太监吴义,还是当值的禁军统领,以及还在处理政务尚未离宫的范信芳,都为难地表示,并不知道景泰帝去了何处。